昏昏的燈火照在她身上,有了光亮,她輕輕舒口氣,風帽下的面容露出放鬆神情。
她稀奇地提起這燈籠,左右打量:「那陣風把酒肆的門吹開,把酒肆的燈都滅了,你怎麼倒亮著?是哪位客人把你弄丟了?」
她眸心清亮,隱隱噙笑,點一點這解了她燃眉之急的燈籠。
徐清圓提著燈籠,隨意地向外一瞥。
她倏而目光一緊,看到了一道帶著雨漬的青灰色披風,轉入一個拐角不見了。
徐清圓怔了一下,趔趔趄趄地提裙下臺階,向那道灰影追去。
後方忙亂的酒肆中燈燭一一點亮,小二追出酒肆:「娘子,娘子,你要的酒!」
可是那女郎扔下燈籠,已經步入雨幕中,小二早已追趕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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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後薄雨,行人稀稀拉拉。
徐清圓在人流中快速穿越,地上水窪照著她的身形,倒映著一盞盞燈燭。
徐清圓追上一個青衣人,看清了人面容,鬆開抓住的袖子,去追另一個人。
她在人群中尋找,左右張望,快速辨認著每一個人。
被她抓住又被放開的行人莫名其妙:「哪來的奇怪小女子,腦子有疾吧?」
徐清圓咬著下唇,不理會他們,她只固執地繼續走,繼續奔,執著地要找到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個身形。
可她找不到。
她終於落落地站在空寂的街巷上,茫然地看著一切,任雨水打濺在風帽上的雪白絨毛,任寒意一重重蓋在身上。
她細白的玉齒,輕輕地咬在下唇上。
剛才那個青灰色的披風背影……真的很像晏傾。
她幾乎確定那就是晏傾。
她甚至猜風若一進城門,就看到晏傾了。風若才會倉促撒個謊,去找晏傾,將她丟在原地。只有晏傾的出現,才會讓風若丟下她不管。
方才酒肆中那陣風過後,門口那亮起來的燈籠,也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路人丟下的。而是晏傾看到了,知道她害怕,他將燈籠放在酒肆外。
他多看了她一會,見到她撿起燈籠才放心離去。正是這一耽誤,徐清圓才能看到他的背影。
那樣清渺的、瘦薄的、又飄然若仙的衣袂飛揚的郎君背影。
徐清圓過目不忘,又愛他至深,怎會認不出自己夫君的背影?
可是她現在又找不到他了。
她迷惘地站在這雨中,眸子很快被水霧漫上。
她想是不是她真的看錯了。
若是晏郎君,晏郎君怎會不來見她,不與她相認?
若是晏郎君,豈會丟下她不管?
不……若是晏郎君的話,他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吧。而且他與她相認,容易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對他們都不好……畢竟晏傾名義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徐清圓應該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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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空茫地在雨中站了一會兒,她垂下顫顫羽睫,抿一抿唇,轉過肩打算回去那酒肆,打算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她背過身後,聽到後方一道輕柔的、不高卻足以她聽到的男聲:「露珠妹妹。」
徐清圓眼中淚光一眨,猛地扭過頭,向後方看去——
穿梭人海,穿越人群,熙攘人流繁華紅塵後,晏傾站在那處,眉目秀致,溫柔望她。
一如既往的溫潤,每日思念的藥香。
徐清圓怔片刻,眼中光微微亮起,她奔跑向他,在他面前站定,仰頭喘氣看他。
她被他拉住手。
他的手冰涼。
他細緻地用披風護住她,握住她的手,是那種足以被她掙脫的不輕不重的力道:「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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