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言語,只站在一處燈籠下看著他。他從黑暗中步出,一身白衣,宛如墨汁中的一點雪,濃鬱妖冶。
暮明姝淡聲問:「怎麼不彈了?」
韋浮怔一下。
他想說與殿下有約,不是應該商議公務嗎?但是他看暮明姝半天,若有所思地淺笑一下:「琴絃斷了,大約不應彈琴。」
暮明姝:「我府上有一把好琴,我從來沒彈過。你既是高手,我去取來送你便是。」
韋浮幽靜看她。
暮明姝面容冷淡:「怎麼?」
韋浮:「我以為殿下尋我,應當是聊公務。」
暮明姝:「怎麼,我不像風花雪月吟詩作對的人嗎?」
幽火落在韋浮眼中,暮明姝美艷冷淡的面容也直勾勾地盯著他。這個時間很短,又似乎很長,韋浮回過神時,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暮明姝道:「等著我,我去去就來。」
韋浮站在原地等她,看她下樓,看她身形消失不見。他獨自站了一會兒,空寂寂的世界中,他忽有所感,走到窗前,推開窗。
燈火闌珊,樓下的已經走入人流的暮明姝回頭,無意地向樓上望了一眼。
二人對上彼此的目光,都怔了一下,都半晌沒挪開視線。
清淺的琴聲在韋浮耳邊重新響起。
他冷漠地想,該是掌櫃找到了新琴師。
那琴聲在他耳邊時高時低,樓下的人流在他眼中時遠時近,他看到暮明姝對他嫣然一笑,抬手揮了揮,轉頭走入人海。
他一直在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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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暮烈總是會想起自己曾經見過的南國末年上元節那戴著面具、接受百姓俯拜的太子羨。
如今他不光會想到太子羨,還會想到林承。
而再沒有人會陪著他在此日一同喝酒,一同回憶往昔了。
孤家寡人,他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暮烈看著空蕩蕩的長案對面,落落地笑一聲,低頭給對面也倒了一杯酒。他遙遙舉起酒樽對月而撒,輕聲:「子繼,繼續陪我一起飲酒吧。」
死了的人,才是永遠的不會背叛他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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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晏傾與徐清圓並沒有在城中賞燈。
他們出了城,爬了山,坐在山巔,一同等待日出。
遙遠的長安燈火重重,明明滅滅蜿蜒如河,夫妻二人安靜地坐在山頭,看那燈火漸漸暗下去,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日光破雲,紅光萬裡。
託著腮的徐清圓被燦爛奪目的光刺醒,睜眼看到這巨大的美。
她忙想喚醒自己身旁的晏傾,卻見晏傾已經醒來,正安靜地眺望著這盛美日出。
他們一同看著紅日從雲後鑽出,看霞光漫天,整個世界被金橙色染上。
晏傾凝望著這些,對徐清圓微笑:「這一生,是多麼好的一生。」
遇見很多人,認識許多志同道合的人。和他們一起走一段路,和他們分開,最後又認識了徐清圓。
雖然有很多苦難,有很多波折,但是……
她在他身畔,神秀骨慧,顧盼生姿。這是多麼好的世界,這是多麼好的一生。
徐清圓的手指,輕輕點在他額上。他閉著眼,聽到徐清圓溫婉清流一樣承載著無限力量的聲音:
「清雨,我因你而驕傲。」
浮動的光在眼皮上跳躍,女郎手指的溫柔安定他的靈魂。漂泊無依的人,在那盛大的寬容與慈悲下,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晏傾睫毛顫抖,睜開眼。
爛爛日光投入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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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的開端,是一群年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