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綠呆怔一下,縱然她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也不能當著外人拂了自家娘子的顏面,當下把手中的東西交給邢娘,從腰間解下沉甸甸的半貫錢,還要強顏歡笑地送到那小廝的手中,“只要幫著我家娘子的,娘子定然不會虧待,這次有勞你幫忙了。”
小廝先是驚詫,待切切實實摸到半貫錢後,才如夢初醒,忙道:“多謝娘子賞賜,日後娘子有事儘管吩咐,小的定然盡心盡力。”
冉顏微微點頭道:“有勞。”
只是客氣的言語,卻也夠令人驚訝,小廝知道她是委婉地逐人了,連忙將錢塞進袖袋裡,躬身退去。
“哼,什麼嘴臉!”晚綠低聲哼道。
邢娘和冉顏都沒有接話,冉顏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嫡女,不捨得花賞錢,誰會沒事跑過來獻殷勤!更何況,從前的冉顏,說好聽點就是不食煙火的空谷幽蘭,難聽點就是窮要臉,明明過得比主院的侍婢還要落魄,硬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清現實。
今日之事,更是讓冉顏認識到錢的重要性,若是必須在大唐生存,她定然得想法子賺錢,可是眼下這方澄泥硯的出現,令她定不下心來。
“先去拜訪桑先生。”冉顏抓過那方硯臺,急步出門。
晚綠連忙把那二兩銀子塞了起來,餘下的東西都留給邢娘處置,提起裙襬,飛奔著追上冉顏。
邢娘看了看那封還未曾折上的信,裡面內容不多,也不過是禮貌性地問候之言,其次便說,包袱裡的二兩銀子是前日給醫生的診金,人家不曾收,託劉氏交還,只不過週三郎身子還極弱,劉氏離不開,便轉託桑辰順便帶過來。
冉顏壓住內心的波瀾,儘量使自己的步子與平時無異。
正是清晨,村子中縱橫交錯的河岸兩側,房舍在沿著河邊開了後門,青石板建成的階梯直通到河水中,各家各戶的婦人,已在石階上淘米洗菜,互相用吳儂軟語寒暄。
還有一隻烏篷船上載了些許貨物,從河中緩緩駛過,詢問正在洗菜的婦人們是否需要購買或交換貨物。
看著這樣寧靜祥和的畫面,冉顏心底的焦躁不安漸漸平靜下來,然腳步卻絲毫不曾緩下,就如同破人命案時,法醫需要在最短的時間趕到案發現場一樣,冉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處事方式。
晚綠知曉蒙館在村東,便扶著冉顏朝那裡去。
一日之計在於晨,還未看見蒙館學舍,便已經聽見了稚童清脆的讀書聲。
聽聲音,冉顏能夠分辨,學生不多,約莫只有十四五個,年齡也是參差不齊,小的聲音含糊,奶聲奶氣,大的已經有了初顯少年特徵。
村裡的小巷中,偶爾撞見幾個村民,見冉顏手裡握著一方硯臺,腳步急促,雖然滿心疑惑,但都是立刻退讓道旁,恭敬的行禮。
醫,自古以來都受人尊重,試問誰不怕老、病、死?像冉顏這樣能“起死回生”的人,自然而然地便會令人心中敬畏。
村裡的蒙館,只是一間闊兩丈的房舍,亦如民居一樣,沿水而建,屋前沒有院子,屋後也沒有通向河裡的階梯,而是伸出約莫三尺寬的水臺,水臺上有一圈楊木圍欄,看顏色,也就是近兩日才釘上去的。
唐朝的房屋普遍低矮,而這個蒙館卻比民居稍高一些,修建也算過得去,可見村人對教育的重視。
晚綠探頭往屋內看,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幾後跪坐著大大小小的孩童,正搖頭晃腦地隨著桑辰背誦千字文,最小的孩子恐怕連路都走得不大穩便,別說跽坐,便是站在那兒,也剛好能夠使用矮几而已。但那一臉嚴肅地端著本書,因著手太小,端著甚是吃力,孩子擰著小小的眉頭,小嘴也和著大流的聲音一動一動,頗有樣子,雖然,他手中那書拿反了。
而那日被晚綠弄哭的平小郎,卻正趴在席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