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洪斌從校長的臉上得不到暗示,不敢輕舉妄動。
倪老師在她從容不迫的發言中,就郭洪斌散佈的謠言提出了有力的反證。她是早有準備的:
第一,如果領導願意弄清楚那天晚上企圖爬牆越窗的人究竟是誰,在法庭上,她可以請出另一位證人來,因為她當晚留宿了一位同校的女老師;
第二,為證明她有沒有男女作風問題,她可以透過醫院體檢來證明她的貞潔(校長在倪老師第一次向他反映有關情況時,曾用下流的口吻提出過這個要求);
第三,所謂騙取老幹部寵愛云云,倪老師已經索取到了這位老幹部的證明信,信上說,他與倪老師僅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根本沒有談及戀愛婚姻之類的事,後來雖有熱心的同事從中撮合,但這根本談不上騙取或拋棄與否的問題。
在場的聽眾都沒有料想到這個女人有如此深的城府。她的話留給人們不少的懸念,如她留宿的那位女老師是誰?是事前來合計捉姦,還是偶爾成為證人?為什麼至今沒有露面?又如,倪老師提出請醫生證明她的貞潔,似乎還很坦蕩,這算個什麼樣的女人?是不知羞恥,還是聖潔難犯?更讓人驚異的是,她平時曾經談到過對那位老幹部的厭惡,而現在她又是怎麼索要到了那份有利於她的證明信?倪老師的發言顯示出很強的說服力,雖然懸念讓人產生遐想。
倪老師接著說:“能夠證明謠言的根本點就行了吧!我認為,製造這種謠言,其用心不只是中傷我,而是企圖阻礙鳴放,如果校長果真玩笑置之,那麼,這鳴放也不過是玩笑了!”
在倪老師說話時,校長一直板著鐵青臉孔,狠勁地抽菸。他從一開始對上頭的鳴放政策就陽奉陰違,郭洪斌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真要讓群眾鳴下去,放下去,他們不把你掀翻在地不會高興!”校長在心裡完全認同了這一點,現在這搞法不就是把黨員幹部放在群眾的怒火上燒烤麼?下面的幹部們已經給弄得焦頭爛額了,上面卻在不停地喊叫著放放放,鳴鳴鳴,全然不顧及這些人的死活,今後誰還肯賣這個命!再說,就算宰了這些基層小頭目也替不了誰的罪。這樣真能搞出個什麼自由*,生動活潑的局面來麼?他不相信。再這樣鬧下去說不定會鬧翻天!眼下,在這個女人發難的背後,竟有那麼多人在推波助瀾,眼裡全無善意,他們正在等他說話,他又不得不說:
“大家積極熱情地幫助我們黨整風,這種積極性十分的太寶貴。我一定抱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虛心地,誠懇地接受意見。至於倪老師的人品,就我個人而言,向來都很佩服,但現在是鳴放階段,誰都有權力發表自己的看法,誰也壓制不了誰,我個人也絕對不會包庇誰,請大家放心。。。 ”
接下去的話全是檔案上說過的,校長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他看了一下手錶說:“好吧,現在休會,下次會議繼續。”
老師們對校長的話作不出反響,準備著散場。
“大家不要動,我還有話說!”就在這時候,不料仇道民紅著臉嚯地站了起來。這之前,他一直抱著頭,躬著身呆在那裡。人們只以為他在瞌睡,平時開會他也取過這種姿式。有時還真是昏昏沉沉睡過去了,散會時旁人一推或一聲喊,他才驚醒過來,今天也沒人注意他,他卻是被一種屈辱、自責、憤慨的情緒纏繞於痛苦之中,他想不透為什麼人們對他的發言反應會如此冷漠和鄙薄。這首先是因為他在生活中早已變得無足輕重,軟弱可欺了。既然形成了這種可悲的形象,他一開言別人自然覺得是一種多餘。倪老師打斷他的話,本意是照護他,但也明顯地流露出可憐他的意味。是的。剛才他聽倪老師說話,覺得她才是個自尊,自信的人。校長呢,他說話表現出沉穩、狡詐,是個手段厲害的人,卻也是個有堅強生活意志的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