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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濃絳色鮮血從他唇角漫出,趙王心痛難忍,潸然喝道,

「你不許死!楚姜窈甘受車裂之刑、只為換你一命,你若自盡,是要將她的犧牲至於何地?!既然對你來說,求死已是解脫,求生才是懲罰,你就更該懲罰自己、替她在這殘忍亂世掙扎活下去!」

☆、103午夜陽光

這一番話似乎滲進從舟心裡,他牙關終於肯鬆了力氣,抬眼怔怔望著趙王。

趙王立刻召獄卒端了安迷藥去餵從舟,他哀絕地看著趙王不肯飲下,但掙扎不過那兩個獄卒,還是被強迫著、迷藥混著口中鮮血一併被灌入。

見他漸漸沉昏倒地,趙王才起身離開。在獄門口,遇見杜賓守候已久,

「王上,可不可以卸了公子身上枷鎖、先放公子回府?」

趙王心酸難抑,眼眶澀脹,但沉默片刻還是說,

「不。再鎖幾日… 寡人怕他再自尋短見」

……

從地牢回寢宮的路上,趙王不斷憶起楚姜窈認罪那日的事。最初,他的確深深痛恨楚姜窈辜負了從舟的一場情深、這麼多年來竟仍是真真假假地欺騙他利用他,又哀怒從舟依舊執迷不悟、痴痴地還要拿命去護她。

但她被蒙上黑色臉罩、押去死囚牢時,他才明白,他們都是痴情入骨之人。那時,趙王確實松過心,既然她愛從舟、亦該得他寬待。

那日晚間,他單獨傳了楚姜窈見於密室,開口便直截了當問道,「楚姜窈,你… 可是在替從舟頂罪?」

她眼神一惶,急切答道,「不是… 從舟沒有背叛王上!他沒有罪… 王上與從舟,是生死知交,王上一定比姜窈更瞭解他的心性。從舟他心裡,向來只敬重、衷心於王上一人…

「但他其實… 身世蹉跎,命難自由… 可就算他受身世羈絆、他也寧願棄帥隱市、而絕不肯另事他國,又怎麼可能通敵?他認罪,是因他長久以來始終被忠義、友誼、親情、家國所束縛,是心上的重荷一點一點將他壓垮,他才會一心只想攬罪上身、以命抵命。」

「從舟他,究竟有何隱衷?」

楚姜窈低了頭,猶豫片刻,仍是避答,「… 王上與從舟相知一生,這樣的大事,還當由他親口對王上說才好。只要王上信他如昔,他終有一天會願意向王袒露的。」

「寡人錯怪了你… 你竟對他,情深刻骨。」

「他命途坎坷,我卻無福相伴… 即使明白他心中薄求,卻還是想不出他一生何解……想要救他,卻恨自己無用,唯有以性命、勉強一試。」

趙王喟然道,「但若這樣殘酷對你,從舟將來、定會恨寡人。」

「但若不這樣… 從舟就沒有將來了。」姜窈寂寂相答

……

之後的幾日中,獄卒回報說、虞從舟一切相從,白日間、要他進食便進食,日落後、餵他喝迷藥他也喝,不再抗拒掙扎。

但沒有人知道,在那種無形的黑暗、無邊的寂靜中,是比死更狠厲的絕望。虞從舟眼前時時刻刻都幻著姜窈渾身是血、支離破碎的淒酷之形,耳邊呼嘯著她清靈的語聲轉瞬遽變成的尖銳慘呼……

他躺在枯草上,身不能動、心不能想、命不能滅… 人生的束縛還可以再多幾重?

從舟挪了挪視線,仰看灰黑的屋頂,原來王上說的沒錯,獨自活著,是對他最裂心的折磨。

但趙王以為他漸漸想通了,便放他回府。且向朝上眾臣宣告,虞從舟此番為擊退匈奴立下汗馬功勞,與之前為秦國女間替罪之錯功過相抵,因而恢復他上卿之位,但因他在徵戰中身受重傷,特允他在家養傷調息,不必上朝。

虞從舟回府後的那幾日中,只開口說過一句話,「她可有……給我留些隻字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