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嘆了一口氣,再來一個北地世家,這個案子就能跟朝堂上明爭暗鬥的所有勢力都扯上關係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僅僅是一樁綁架案。
更是各方博弈的舞臺。
以往不是沒有過這種事,但基本都不會鬧到京兆府來,世家內部自己就解決了,這同樣也是維護體面的一種方式。
所以驟然接到這個案子,京兆尹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處置。
見他遲遲不說話,跪著的裴氏又行了個禮,高聲道,「還請明公為小女子做主。」
「這……」
京兆尹還在猶豫,他的幕僚在後面看不下去了,連忙走出來,湊到他身邊耳語,「明公,莫忘了您原本是為了什麼才接的這個案子……您已經錯過一次了。」
京兆尹聞言,頓時一凜。
其實對京兆尹來說,做選擇很簡單。只是他習慣了左右逢源,難以下定決心。
可是幕僚的話也沒錯,他已經選錯過一次了,若是再錯,皇后還會再給他下一次機會嗎?
他小聲問,「那該如何是好?」
幕僚道,「您是京兆尹,有人辦案,便只管斷案。至於後面有什麼恩怨糾葛、利益之爭,與您有什麼關係?」
京兆尹聽得連連點頭,也慢慢回過神來了。
這件事裡,贏家是誰,如今尚且不知道,但輸家卻已經很明顯了:這段時間,陸氏接連受挫,已經失去了不少人心,陸裴本人的聲望更是一降再降,那些早就不服氣他的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眼前這個案子,正好是一個送上來的把柄。
所以這個只針對陸氏的案子,實際上並不會觸動自己背後的南派世家的利益。對他來說,這就足夠了,至於其他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幕僚退下,京兆尹咳嗽一聲,開口道,「此案事關重大,你可有證據。」
「妾被關在萬福寺,寺中的僧人和馮夫人都知曉。那萬福寺,一向由陸氏供奉,大人可派人前往查驗。」裴氏道。
京兆尹是燁京城的父母官,怎麼會不知道萬福寺是陸家供奉的?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發了簽,讓人前往查驗,將萬福寺一干僧眾都請來。至於馮夫人和她的人,就在門外等著呢。
有馮夫人在,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反口的餘地,萬福寺一干人等支吾半晌,還是認了這件事。
京兆尹又發籤,著人去陸家傳喚陸裴。
這讓他有些不安。上回出事,他還是親自登門拜訪,但這一回,顯然不能再這樣辦了。縱然已經分析過了其中的關係和糾葛,但那可是陸家!不過幕僚應該已經給其他家族送了信,想來他們也能諒解他的難處。
就這樣糾結了半晌,陸裴來了。
一看到人,京兆尹就嚇了一跳。不僅僅是因為陸裴竟然親自來了,更是因為此刻的他看起來憔悴頹靡,全然沒有「燁京第一公子」的風流瀟灑,意氣風發。
殿試之後他便一直閉門不出,聽說是受不了打擊,病了。如今看來,竟像是真的。
京兆尹一面唏噓,一面又有些安心。
陸裴這個樣子,陸家多半不會再保他。——像這種案子,世家內部早有準備,反正沒有證據證明是誰指使,到時候丟出一個棄子來頂罪,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陸裴本人已然成了那顆棄子。
他自己似乎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京兆尹詢問時,十分乾脆地承認了,「此事的確是我所為。」
京兆尹聽得心都顫了一下。
他不理解陸裴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但是對他來說,這個走向算是最好的了,對各方面也都有了交代。
於是他肅容問道,「此女與你無冤無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