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聽到他低沉寬厚的聲音,她又大叫一聲。扔掉盆子,躲到一側。
贊布拉像貓一樣迅速敏捷地站起。他原打算在天亮前醒來溜走的,但他實在是太疲乏了。現在是他逃離的最後一個機會,但願能在屋裡的男人出來開槍之前跑出射程之外。
但這姑娘成了障礙。
她並未如他所料拔腿跑開,卻只是跳開幾步,抓起了立在門內牆邊上的草叉子。她此刻已將它舉起,閃亮的叉尖直對著他。
“別挨我,你這個大黑鬼!不然我用叉子扎瞎你的眼睛,聽見了嗎?”
他以驚奇愕然的目光凝視著她。白人姑娘還敢幹仗!她擺出騎馬蹲襠步,像只准備躍起的母老虎,但輕盈靈巧得多,叉子在他面前晃動。她收攏嘴唇,遮住牙齒,一綹黃麻繩顏色的頭髮耷拉下來,擋住她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憤怒地瞪著他,好似一團淡藍色的火。她身上的棉布衣服不知已穿過幾年,早已顯小,上下各個部位都不合身,特別是臀部和*房處繃得極緊。
“怎麼,小姐,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正想離開這裡,走我的路。
“那就別想從這兒走啦,聽見嗎?我知道你是什點人,是逃奴,我不會讓你走的,聽見嗎!”她氣呼々地輕々甩々頭,把那綹擋著她一隻眼的頭髮甩到一邊去。
贊布拉満可以乘勢一躍,輕而易舉地將叉子從她手中奪過來。但像大部分身高體大的男子漢一樣,他對婦女和兒童心特到軟。即便在此生命攸關的時刻他也拿不出勁來傷害一個發火的女子。
“小姐,請您——”
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插進來。“黑鬼,站在那兒別動!——”
過來一個手舉雙筒獵槍的老頭,他的槍正對準著贊布拉。他是瘦子,長年的耕作已將背累駝,長々的鼻子,呆滯的眼睛,臉上布著條條皺紋,紋溝又黑又髒。緊跟著他的是個拄著單拐一隻腿歪扭的跛腳小夥子。
“說吧,黑鬼,你***在我馬廄裡想幹什麼?”老頭髮問,槍口在贊布拉眼前晃動著。“你叫什麼?”
“我叫贊姆,主人。我不想幹壞事,只是睡在這兒躲雨。”
“我發誓他是個逃奴,我發誓!”姑娘繼續舉著咄咄逼人的叉子說。“是我第一個發現他的,要是有為拿賞金而追捕他的人前來要他,我會得到報酬的。”
老頭瞪他一眼:“羅阿,你可以把叉子放下了。我和魯德能對服他。”
小夥子魯德凝視著贊布拉,嘴洞大開:“瞧他的個頭!我敢說他身上的肌肉比咱仨加起來還多。”
精明的老頭子仔細打量贊布拉:“嗯,逃奴嘛?從他身上的破爛衣裳和已瘦得露出肋骨的樣子看,他離他出逃的地方已經非常遙遠了。揭懸賞榜的當地追蹤者不大可能找到他了,除非我們主動發廣告。”
“如果你把他給他的主人,爸,”姑娘悶著嗓說,“別忘了獎錢歸我。”
“別慌,爸”魯德說,“我們還有好多地沒耕,好多莊稼沒種呢。像他這樣一個雄牛似的黑鬼對我們太有幫助了。收獎錢的事總可以先放一放,如果一直沒人來要他,我們乾脆就把他當作自己的財物好了。”
“我也不想馬上把他交回去。他是個逃奴,估計不錯。他說他叫‘贊姆’,還稱我為‘主人’。但看來他出逃的地點遠在北方控制區之內,所以不可能有什麼追捕者前來滋擾。如果分離派的人來問,我們就說我們正看押著他,等待他的主人來認領。如果聯邦派的人來問,我們就說,我們正保護著他,免得他受叛軍傷害。聯邦派的人對於一個黑鬼究竟是自由人還是奴隸根本不會認真追查。”
他轉向贊布拉說:“好了,贊姆,——你願意在這兒幹一段活嗎?我們管你吃飽,讓你在馬廄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