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映著各色花燈,恍如足涉仙境。
水晶橋的彼端是舊時城門,闊大的空地上設了一座高有兩丈、方圓五丈的花燈臺,上面綴滿各色琉璃燈盞,襯著水晶般的湖面美輪美奐,別出心裁。
花燈的繪製以山水為主,上千盞燈籠上繪滿四方名勝,從杞國最南端的海外仙島,至北邊的天境雪山,山峰大川、河流湖泊、園林宮殿、寺廟道觀,無所不包。加之繪畫者都是杞國出名的畫匠,將各處風景揮灑得淋漓盡致,繞著燈臺觀玩一圈,目不暇接。
葉凝隨著人流賞過,大飽眼福之餘讚歎不止,目光流轉,驀然停在一處宮殿上——
三根雕龍石柱支撐著懸在空中的花園,園中奇花異卉圍繞著中間一座精美的宮殿,四周雲騰霧繞,整座花園宮殿似是建在空中。在花園的一樹瓊花旁,盛裝華服的女子倚欄而立,舉目望著天空,霞衣蟬帶隨風舞起,恍如仙人。
眼睛驀然被刺痛,葉凝盯著那幅畫,呼吸為之一窒。
多麼遙遠而熟悉的場景!年幼的她走在宮廊上,遠遠瞧見母后澆完花憑欄獨立,衣袂在半空中翻飛,幾乎讓她疑為仙人。
那座華美別緻的空中花園曾是她最愛的樂園,那個美麗沉靜的女子,曾是她最牢固的倚靠。可是那些,卻都已消逝無蹤。
畫底並無落款。是誰作的這幅畫?
她幾乎是有些慌張地轉頭四顧,不出意料地毫無所獲。
作畫人也曾去過巫夜,也曾被這場景深深打動吧?葉凝有些失落的看著周圍陌生的臉龐,忽然瞧見人群裡一張清俊的臉,雙唇緊抿,輪廓分明,正緊緊盯著畫上的空中花園。
他身著黑衣藏在暗影之中,如暗夜裡蟄伏的狼,可那眉眼神情,分明那樣熟悉!
葉凝訝異地張口,胸中翻起澎湃巨浪,卻吐不出半個字,只呆呆看著那張臉。當歸察覺她的顫抖,搖了搖她的胳膊:“姐姐,怎麼了?”
“那個人……”就像囈語,葉凝艱難地開口,指著人群后的少年:“你看那個人!”
似是察覺她的目光,少年轉頭看過來,冷峻的眼神掃過崑崙奴的面具。他探詢似的看了兩眼,驀然轉身步入人流,旋即消失不見。
剛才他站立的地方站上了位妙齡少女,人群依舊熙攘笑鬧。葉凝愣愣地站了許久,回過神時恍如一夢。
是她眼花了麼,剛才那個少年,那麼像弟弟!她抓緊當歸的手臂,全不顧當歸已痛得皺眉,出語急切:“你看見了麼?那個人。”
“哪個?穿紅衣服的姑娘麼?”當歸茫然。
葉凝搖頭,取下面具退到人群后舉目四顧,川流的行人各自面帶笑意,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喜悅與憧憬中,卻再無那人形跡。她扶著湄河畔的欄杆佇立,任憑深夜的寒風灌入衣衫,旁邊當歸心下擔憂卻不敢打擾。
有人緩緩靠近,站在她身旁攔了住寒風:“在想什麼?”
葉凝轉頭,清貴的容顏入目,她愣愣地回答:“我看見了弟弟!”
公子清瞧她有些魔怔的模樣,手指撫過她的腦後。葉凝回過神來,神情惘然:“公子清?怎麼一人在此?”
“夜深風重,還不回去麼?”
葉凝環視四周,花燈依然絢爛明亮,熙攘的人群卻已散了大半,餘者行色匆匆。
墨色天空中不知何時堆了層雲,夜風過處,漫天雪花緩緩飄下,落在琉璃燈上,別樣晶瑩,平添安謐。葉凝緊了緊衣領,失笑:“是我站得太久了。”
緩步行過水晶橋,公子清的車架停在湄河畔的垂柳下。他掀起車簾,讓葉凝與當歸入內避寒。
馬車行過曲折長街,雪花飄舞在蜿蜒的燈籠中間,如輕靈飛舞的流螢。
驀然想起雅裡聖湖邊的夜光蝶,也是如此安謐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