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那裡打起來了,聽說了嗎?”
路陽“嗨”了一聲,道:“打不打仗與我何干,我一個賣茶葉的,只關心口袋鼓不鼓,腰包漲不漲,費心思關注那些幹什麼。不過我上次去村裡收茶葉,聽說有幾個男人去參加了什麼部隊,女人們在家裡守活寡呢,你說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不過,偏偏要去送命,真是搞不懂。”
滬森哈哈笑起來,“你過的才是好日子吶,鄉下人現在過的什麼日子你不清楚,災荒年啊,連野菜都吃不上,三更夜就被地主拉起來摘茶葉,還要被你們這些無良的奸商笑話。”
路陽道:“你的意思是打一仗他們的日子就能好過了?他們的日子好過了,你還能做你的大少爺嗎,還能娶三房四妾,這叫什麼,叫造反,政府能遂了他們的意?”
滬森笑笑,“我不懂政治,可生活有些變化總是好的。”
路陽道:“好的變化誰不喜歡,壞的變化怕是避之不及了,我還是本本分分賣我的茶葉吧,這仗再怎麼打,茶葉總歸要吃的,中國人嘛。”
兩人說著話,院子裡陡然傳來淑慧教訓傭人的聲音,字字咬牙切齒,一個聲調高過一個聲調,和潑婦罵街有的一拼。
滬森開路陽的玩笑,“你瞧瞧,你愛慕的女人本質上是這副模樣,清高冷豔實際上和她是不搭邊的,骨子裡就是粗魯的血性,讓你大開眼界了。”
有關淑慧的話題很敏感,路陽小心的打著哈哈,“她現在是你的夫人,我的嫂子,朋友妻那是絕對不能欺的,你不要隨便瞎說。”
滬森道:“緊張什麼,我們之間什麼話不能講。”
路陽心虛的冒冷汗,起身告辭道:“約了朋友去舞廳跳舞呢,要不一起去?”
滬森擺手,“不去,不送了,你慢走。”
路陽走後,滬森沉默的坐著品茶,他的心浸泡在加了惆悵和懊悔兩種佐料的苦水裡,自那天父親憶祖說起凌菲的事,他慢慢理清楚為何第一次見凌菲時,她身上有種憂鬱的氣質,為何阿墨說報紙上寫凌菲是私生女,為何她固執,倔強,不願顯露出哪怕一丁點的悲傷。滬森後悔,他從來沒有真正走近過她,生活給了他好多次醒悟的機會,可他優柔寡斷沒有抓住,而現在的懺悔,對於人生的作用,已微乎其微。
路陽“噔噔噔”的快步下樓,見被訓的丫鬟是小紅,淑慧扇了她一個巴掌,“死丫頭,我放在書房裡那塊紅緞繡鳳凰的布料哪去了,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小紅捂著腮幫,口氣強硬,“我沒有,我沒看見什麼布料。”
淑慧又扇了她一個巴掌,“你這是在跟主子說話嗎,賤人。”
路陽瞅瞅樓上,打算假裝沒看見,一走了之。但淑慧叫住了他,“路少爺,這就要走啊?”
路陽只得應道:“是啊,周太太。”他抬眼看了一看小紅,小臉蛋被打的浮腫,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路陽道:“周太太,這出什麼事了?”
淑慧當他是心疼自己,扭著晃到他面前,她的小腹已明顯凸出,卻仍穿著蟬翼薄紗旗袍,緊緊的勒在胳膊肘和腰間的贅肉上,毫無美感可言。
淑慧道:“丫鬟偷了我的東西。”
路陽道:“什麼東西?”
淑慧揚揚眉毛,“一塊上好的布料子,被這個賤人偷了去,她也配穿綢緞,也不趴到井邊照照自己。”
路陽道:“是,是,少奶奶不要生火,跟一個下人犯氣不值得,我去給你再買一塊,算是我送給少奶奶的。”
他不等淑慧回答,對小紅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跟我去拿布料。”
他朝淑慧作揖,“少奶奶,我走了。”
淑慧撒嬌道:“你最近怎麼不常來看我,我在這個大宅子裡都悶餿了,你上次說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