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走進來,徐斯擊出的球剛好進洞。
他伸手請她坐下來。
在弧形不鏽鋼辦公桌兩邊,兩人先後落座。江湖沒有多說什麼客套話,把隨身的膝上型電腦拿出來,立刻切入正題。
徐斯一直在仔細聽江湖講述。
她口齒一貫伶俐,聲音也算動聽。當她用和善態度講話的時候,還是挺吸引人的,尤其是她做的東西很專業,財務分析的角度很精準,表述得也很到位。
只是,這個計劃已經不是徐斯想要的了。
他用了半個小時,聽江湖講完,然後開口說:“江小姐,你的計劃和我們對‘騰躍’的規劃,還有一段距離。”
聞言,江湖想要立刻站起身來,眉毛也要跟著豎起來,但是她強迫自己還是坐著,望住眼前的這個男人。眼神裡的非善意是沒有辦法強迫自己不帶的,她抿一抿唇,至少繼續強迫自己不要現下口出罵言。
徐斯望著對面的江湖。
他能預知自己這句話講出來以後,她會有多麼大的反應。她的喜怒哀樂,從來形於外,甚至到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是體會過的,因此也能理解。
目前,江湖只是咬牙切齒怒目相視,已經算進步了。
有進步就好。
徐斯得以把自己的話題繼續下去。
他說:“江小姐,徐風的全新事業部成立之後,已經為‘騰躍’談下了北美的運動鞋加工業務,合同金額一千萬美金。當然這不能算很多,但是至年底就能收款,可以發給全廠三百名工人相當豐厚的工資,讓他們明年春節衣錦還鄉。”
徐斯把話講的很慢,慢條斯理的,他相信資訊會全部抵達江湖的心中。
她應當聽進去了。
江湖的牙關首先鬆了一鬆,娥眉微蹙起來,不知心中動了幾何。
這一定是江湖沒有考慮過的問題——“騰躍”是一個廠,還有三百名工人的生計要考慮。
當然,江湖也想到了一個問題,她開了口問:“你不打算生產‘騰躍’鞋了?”
徐斯答的很誠實:“‘騰躍’鞋目前年產量只有幾萬雙,市場銷售價三十六元一雙,整個市場萎縮得只有本地可銷售。當然,正如你的proposal所顯示的,五百萬可以給鞋廠多造銷售渠道多招攬經銷商多賣鞋子,但是國內這類銷售回款速度緩慢,還要費很大一筆外地市場品牌開拓費,這樣的話需要多少時間?今年春節沒紅包沒雙薪的工人明年依然沒紅包沒雙薪。”
他是在誠心誠意她講道理,而且這是一個太過光明正大的理由,光明得江湖根本無法去辯駁。
但是,有一點是江湖想要辯駁的,一時之間,她抓不住要點,還想不透狀況,端被徐斯這麼人性化又完美無缺的論辯角度弄得徹徹底底無言了。
心頭的氣,就這麼一點一滴不由自己意志般地自行消掉,她在他的面前輸了。
徐斯伸手過來,為她關掉了筆記本。
亮堂的螢幕瞬間就黑暗下來,江湖的心跟著灰了下來。她一言不發地站立起來,將筆記本裝入自己的電腦包裡,只能對徐斯講一聲:“打攪了。”
徐斯很有風度地將她送到門口,徐斯的秘書又將她送到電梯門口。
他一直目送江湖進入電梯。
此等情勢之下,江湖沒有吵,沒有辯,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誠然,她還是驕傲的,昂頭挺胸,絕不垂頭喪氣,保持了江旗勝千金的涵養,但也應該是識時務的。
江湖雙腳踩進電梯裡,電梯下移,她跟著墜入深淵。
一切的一切,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分明不能怨其他人。人在江湖,就需認清實力和勢力。
江湖緊緊抓著電腦包,狠狠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