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芽袋……是塑膠做的?你是在引誘我上當。”
“當真,唐切佩。還應該告訴您,這東西銷路甚廣。使用的結果證明,買它是很合算的。唐恩裡克?舒爾特本季度就使用了它,並且取得了降低勞務費用百分之二十五的成績。”
“小舒爾特是個異常聰慧的莊園主。”唐切佩緩緩地說,“他比他父親懂得多。但我懷疑他是否能勝過他父親。”他轉臉問我,在拜訪他莊園的來路上有沒有會見過小舒爾特。我說我與他只有須臾之交,看上去,他似乎是個直截了當和講究實際的人。
“不但非常講究實際,”唐切佩贊同,“而且聰穎絕頂。唐費德里科若能見到他把莊園管理得這樣好,一定會感到驕傲的。但他缺少他父親的熱情,即人xing的火花。可憐的唐費德里科。你也知道,十二年前,他就死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了。一九四三年,他被烏維科總統放逐,以後便在孤寂和艱辛中度過了餘生。小舒爾特是新一代的德國莊園主,是戰後的新一代,這一代人值得我敬佩,甚至崇拜,但不怎麼合我的胃口。唐費德里科去世後,我再沒有去過那個莊園。”
正文 03唐切佩(4)
“哦——不光是舒爾特,”古斯塔沃為了繼續剛才的話題,插進來說,“明年,本地區一半以上的莊園主都要開始使用這種催芽袋了。唐切佩,我十分坦率地告訴您,在未來的收穫季內,競爭將會使您陷入困境。”
“我不為競爭煩惱,”唐切佩道,“我經營莊園,不是為了創造高產紀錄。”他莞爾一笑。“我們過一會兒就步行到咖啡園去。還記得我從衣索比亞郵回的羅巴斯塔咖啡種吧?我一直在用我培育的高階阿拉伯種與它們搞雜交,我相信,一種有趣的新樹種將在我的手下誕生——可以說是最有趣的樹種。”
“我一定要飽々眼福。”古斯塔沃拘謹地說。
“那好。不過——你們經過陽光炙曬和長途跋涉,一定都乾渴了。讓我們先少飲幾杯,提々jing神……瑪麗亞!”他朝通向傭人區的又黑又長的走廊叫道。幾秒鐘之內,—個印第安人女僕便出現了。她身著一件質樸的農民式寬闊短罩衫和一條藍sè長裙,一隻手捂著嘴唇,似乎在掩蓋笑聲。
“是您在招呼嗎?唐切佩?”她放下手掌,我發現她是個十八、九的標緻姑娘。
“是我,瑪麗亞。你到地窖去,把長頸瓶和母菊酒拿來,並告訴多尼亞?托馬西納和特雷西塔到樓下來,就說有客。”
“我立即照辦,唐切佩,”她仍然面帶微笑,轉動一下赤足的腳踵,回過身,搖擺著長裙沿走廊下去。欄杆上的金剛鸚鵡尾隨著她,嘎々地叫著她的名字,但她毫不理會。
接著,唐切佩詢問我的職業和來處。我告訴他我是教師,數年來一直在國外工作。並提到,去年四月敬神會期同,我還有幸順路遊覽了塞維利亞。
“好哇!”他容光煥發起來,“你怎麼不首先告訴我這件事呢?你喜歡那裡嗎?在那裡待了多久?見到那裡的鬥牛表演沒有?”我還未來得及回答,他便興致勃勃地追述起年輕時在敬神會上的親身經歷,還繪聲繪sè地打著手勢。他描述了街道舞會的絢麗sè彩和歡樂氣氛,介紹了他所熟悉的美女和著名鬥牛士。他說著說著腔調也變了,子音開始發不全,不知不覺地帶出來吉普賽人的口音。
“一九六七年,我回去參加敬神會,”他說,語氣鎮定了一些,“情形已經很不相同。歡樂、喜慶的氣氛依然如故,塞維利亞女人的硬布裙子還是那樣漂亮。可是,我的上帝,旅遊者,到處都是旅遊者……像鬧了蝗災似的。他們既不跳舞,又不喝酒,只是從圩場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聞々小攤上的酒味,捏々水果,瞟々女人,還拿著照相機——這兒咔嚓一下,那兒咔嚓一下——就象叮咬腐肉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