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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淪為這百年間再也難得一覓的娛人笑柄。

更因那位高人出身九華,風光霽月的時節更曾力壓九子大放光芒,卻怎奈他金玉其外,禍心深藏,九華派縱此賊子,又釀此惡果,故真於此崢嶸一役全軍覆沒,對這天下,對中原武林,卻也是萬死難辭。

雷聲轟鳴,電光晃耀。伍雀磬拼盡她此生最後一絲餘力,一如那早已註定的結局,無轉機,亦無奇蹟。他們千里奔赴,騰水挪山,到頭來血流成河,止步崢嶸嶺。

身中數劍,山嶺陡峭的高壁上倒頭下跌,身形並不比下餃子般隕歿的同道中人好看哪去,渺小而頹然。伍雀磬最後似瞧見了那雷雨霽、混沌將開的一點大地初茫,那遙遙一身決然遠觀之人,她想不通,如何就變了呢……頭殼著地,頸子間喀嚓折斷了最為脆弱的細椎。

雙眸大張。

死前最後一眼幻象,碧玉年華的一場飛蝗,蜂蛹成災。

她那年隨師兄下山賑災,頭回出山的她,陰差陽錯領走了災民家中恐將淪為餓殍的兒郎。

發育不良的個頭,她當他還是個垂髫的小娃。那年他十三,爹孃在身後摟著弟妹千恩萬拜,一聲聲哭喚:“含光,我的兒……”

她引他入師門,還當擅作主張會遭師長責難,誰知卻尋來塊上好璞玉,連她自己都始料不及。

久不收徒的掌門首尊親授佩劍,大施恩賞,將馬含光收為座下關門弟子。

伍雀磬至今都記得,十王峰旃檀殿,身形羸瘦的少年筆直而立,嗓音激越,朗朗念出誓詞,眼中,是那麼赤誠的、九死不回的堅毅。

弟子馬含光今此立誓,自入九華,勵志竭精,恭謹自矜;

以手中之劍,辟邪佞,蕩天地迷濁;

以此身肝膽,彰正義,守世道長寧;

恐虛妄言,祖師察鑑,願舍嗜慾,倘墮離迷,天地行誅!

那之後,她視他,是那麼多年自下而上、推崇至極的仰望。

哪怕之後曾有過親密如一人的相待,卻也斷不去心底那份憧憬摻雜仰慕的喜悅。

天底下最為欣慰最為自豪,從來就非自己有多大成就,而是曾親手領來的兒郎,是那樣才華昂揚,又是那樣光璨觸目。九華山最後一位無垢蓮華,曾也耀眼得似九霄上高懸的星子,一朝脫穎,獨逸於群,更勝那山間破土節生的修竹,亟待凌雲。

怕也正是自己拿他託望了太多美好,是以伍雀磬至死不明,究竟是怎樣彌天的*,將一個人由前途無量的高臺,拉下那罪世離迷的深淵。他發的誓言,他可還記得?

有些事,伍雀磬生不得悟——

死不瞑目。

☆、第2章 蝗

旱極而蝗。大旱,飛蝗,單一樣就能致餓殍千里哀鴻遍野,何況是孖生。

伍雀磬出身九華,這年隨師兄下山遊歷,誰想就碰上災荒。

她是山中長成,沒見過何謂蝗患,頭回見,就是烏泱泱的遮天蔽日。群蝗自東而來,振翅生風,壓頂成翳。伍雀磬是個不能見千百事物密集羅織的人,當即就捂了頭躲進小土溝。待那吵人腦仁的嗡鳴聲遠去,再一開眼,蝗蟲不知來了第幾回,田稼更又不剩,草木盡皆不留。

伍雀磬邊上正有棵擰巴的小樹,枝椏禿光了,枝頭傻呆呆落著只雀兒,可憐見的鳥毛也被席捲而禿。

她站在樹底下,有流民過路,當即拉開彈弓,雀兒就直墮了枝頭。

這還算好,單殺只畜生,人若餓極了,便是易子而食都不算稀奇。

伍雀磬師兄是個良善人,見流民是面黃肌瘦的一家五口,還怕那雀兒太小,不飽腹,上趕子去分自己的口糧。

要伍雀磬就目不斜視地筆直行開了,這樣沒有同情心,連只雀兒崽都殺,自然餓不死,又何須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