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你想必在荊湖分壇已潛伏許久,此次丐幫經逢大變卻也未能迫你暴露身份。我真好奇,究竟你們潛伏魔道的準則是什麼,什麼才是最終目的,又要於何等危急關頭才能令你們不惜洩露身份?”
那人的回答顯然沒有一絲猶疑:“每名內應潛入敵營的目的各不相同,除非是影響本身任務達成,否則即使親朋手足喪命眼前也絕不可有半分動容。這是身為內應最基本的素養,並非我們冷情,而是為了最終的勝利,迫不得已所做的犧牲。”
“那……”
“如若連這些都做不到,自身不保倒無關緊要,若然連累事態大局功虧一簣,那麼罪責便是百死莫贖,豈非幾條人命、又或一個丐幫總舵所能比擬?”
伍雀磬不知如何回應,徑自揣著心事一路回了馬含光居所。
那人還躺倒在桌案旁,伍雀磬好不容易才給他擺了個舒適的趴姿,如今推門一眼見到,又覺他身姿太長,連那設計多時的姿勢都太過蜷縮與彆扭,實在委屈了那一雙筆直的長腿。
伍雀磬向人走近,順手點亮了油燈。她如今的視力,多少已能於黑夜中視物,況且即便看不見,她仍能遊刃有餘應對。
只是對這人,再也不想霧裡看花,更不想唯獨自己淪於黑暗。
馬含光睡時氣息極淺,髮絲遮了大半臉。他曾經也提過自己無需入眠,入眠還不如潛心打坐。伍雀磬將頭擱在桌案,試圖細細將對方看清楚。
那樣蒼白而喪失活力的面色,令昔日兩人曾調侃的閒話變得那般諷刺。
伍雀磬曾失了一對明眸,便換以手掌視物,她曾一次次撫遍這人的五官還不夠,還要問:“為何面板不似我以往想見得那般好,明明該是滑不溜手的,糙成這般是為哪樣?”
馬含光那時已不似早初還會臉紅羞澀,便拉回她的手:“師姐當初只是遠視,我又不是女子,也不樂意有那般的皮光水滑。”
“那師弟想要自己什麼樣?”
馬含光細思一番:“粗獷且有歷練,蓄些鬍鬚,且我日日於日頭下練劍,為何卻沒能有師兄弟那般栗色的肌膚,我也想要黝黑一些,不沾半點胭脂粉氣。”
伍雀磬微張了嘴,竟沒能說出什麼。
“師姐不待見?”
“不。”她忍了好一會兒,答道,“師弟喜歡就好。”
而他心中嚮往的,終究也沒能成為現實。
☆、第37章 故夢
廖菡枝出現以前,馬含光已許久不曾有過夢境。
哪怕睡穴的銀針於事後及時被取出,又或偷襲時他並無應變,但遭人算計這一茬,馬含光謹小慎微這許多年,不是說矇混就能被矇混過去的。
他對廖菡枝的把握,早已由不可反抗改作了半收半放,掌控一個人如同春日放它高升的紙鳶,不能太鬆,也無需太緊,他沒將她一身破綻點破,是留足空間隨她翻騰。
但就因這樣配合,馬含光數年都未曾正視的夢境,一次比一次頻繁且清晰。
他曾為獨赴萬極做過許多準備,其中就包括一項訓練,無論遭遇何種折磨又或蝕人意志的藥物,都可保持精神上最後一道防線的堅守不輟。這很難,難如登天,但若做不到,便是身體與意志雙雙的灰飛煙滅。
與此相仿的,則是強迫軀體習慣於常年不得酣熟的淺眠。而即便是入眠,也有時刻高度的警覺,不能有深陷其中的迷夢,因誰也不知哪一刻便夢囈出最不該被洩露的隱秘。
即便如此,馬含光也並不必日以繼夜的強行清醒,他其實可以入睡,那曾經非人的訓練自然有其成效,他不會那般輕易被夢境所擾。
只是誰也不能保證所謂的人之極限會在何處,興許可強大到支撐天宇,又可能僅僅一根銀針,就足以瓦解其全部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