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來。皇帝凝眉看過去,宮人撐著綢面傘,那傘面明明是一片水色;若描上花瓣或柳葉還在情理之中;但她們的不同,忽然飄來說不清的幾筆;像《山海經》話本上鬼怪出場時的煙霧,鐵畫銀鉤、糾結纏繞;橫掃過傘骨的大半邊。
皇帝工書法;對美有獨到的見解;看到這種不倫不類的佈置如鯁在喉,讓太監們停下,待人走近了方道:“皇嫂的傘是哪裡出的?這佈局新穎得很,沒見過。”
榮安皇后撤開了傘面向上納福,微訝著笑道:“我還當我是頭一個來串門子的,沒想到皇上來得比我還早。”話鋒一轉又道,“前兒有興致,從造辦處要來的白傘面,自己信筆畫的。我可不及皇上妙筆生花,胡亂兩下子叫皇上取笑了。”
皇帝原以為是匠作處的手筆,少不得要罵上幾句,後來一問是榮安皇后巧思,不便再說什麼了,只閒閒道:“皇嫂也來瞧端妃麼?”
照理稱呼當稱全,叫端妃,誰知道是現任還是前任!不過說起來皇帝冊封的妃嬪裡沒有設這個封號,所以應當算不上口誤,沒準兒已經下了決心要把那太字去掉了吧!
榮安皇后笑應了個是,“我和端太妃同是先帝后宮的人,如今住得又近,可不要來看看麼!不過於尊手腳倒是快,才一個月不到就把人迎回來了,皇上接下去打算怎麼辦呢?”
皇帝勾著唇角哂笑,“皇嫂聰明人兒,這種事就不必問明瞭吧!於尊辦事朕是放心的,這奴才抓得住,肚子裡多少彎彎繞朕都知道。不像別人,要重用,還得防一著。”
榮安皇后搖著團扇頷首,“皇上聖明,那些奴才原就是貓兒狗兒一樣的,悶了拿來消遣,用不上了就裝進籠子裡。連命都是主子給的,怎麼能不盡心伺候著!不過菜不放在一個籃子裡,皇上自然懂得制衡的道理。於尊這人……”她緩緩搖頭,“還是小家兒氣。我聽說貪得厲害,皇上手底下人,臉面也要緊。”
皇帝看著她,笑容裡帶著悲憫的味道,高高在上嗯了聲,“朕怎麼用人就不勞皇嫂費心了,皇嫂去瞧端妃朕也不攔著,只是她才從南邊回來,身子也不大好。皇嫂最體人意兒,替朕寬慰幾句,什麼話該說,皇嫂自有分寸的吧?”
榮安皇后咬著牙笑道:“那是自然,皇上這樣體恤,是端太妃上輩子的造化。”
皇帝轉過臉不再多說什麼,崇茂抬手擊掌,步輦穩穩往前去了。
“主子……”她身邊的女官低聲咕噥了句,“皇上怎麼有點翻臉不認人呢!”
她哼了聲道:“他要是重情義,也不會前腳上臺,後腳就把扶持他的人給打壓下去。肖鐸機關算盡有什麼用,棋差一招,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弄得現在丟盔棄甲,有意思麼?”一時緘默下來,提起裙裾邁進了噦鸞門。
那廂音樓送走了皇帝才要歇下,門上又進來通傳,說喈鳳宮榮安皇后到了。她一聽大皺其眉,卻也無法,只得強打起精神應付。
榮安皇后自恃身份尊貴,沒有想象中的熱絡,在她面前依舊以大半個主子自居,就像那天夜裡送她回坤寧宮時一樣,她端著,淡淡的,坐在寶座上讓她伺候著喝茶,一面問她南下順利否,途中有什麼見聞。
音樓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賠笑道:“娘娘知道的,東廠護送,番子人又多,我不方便拋頭露面。加上天兒熱,索性不出艙,吃穿都由曹春盎送進來,因此談見聞,還真是說不出來。”
榮安皇后掃了她一眼,“那多可惜的,外頭轉了這麼大一圈,什麼都沒見識到,還不如在紫禁城裡呢!”她把蔽膝鋪陳熨貼,又嗟嘆,“當初那麼多人,伴駕的伴駕,守陵的守陵,原以為這輩子也不能再有見面的一天了,沒曾想裡頭還能有人回來。要說你的運道,真是天底下最高的了,殉葬沒殉成,守陵也落了個半吊子,如今回宮來,不知道太后跟前是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