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來多造殺孽呢?”
“看來殿下對於吳越國的武力很有信心啊,居然想著速盡全功。想必吳越國這些年來,也是常年修治甲兵不輟吧。”
“王尚書言重了——小王之叔忝為先帝及當今陛下敕封天下兵馬元帥、天下兵馬都元帥,命之以討不臣。偽唐偽漢簡稱帝號、素來不尊正朔,若我吳越絲毫不修兵戈,又如何協同王師呢?”
王樸搜尋著錢惟昱語氣神情當中的破綻,絲毫沒有收穫。對於吳越人的懷疑,他也畢竟只是停留在懷疑層面上,此刻試不出來,他決定來一點單刀直入、不給人迴避空間的問題:“在下聽聞,歷代吳越王均曾宣稱,武肅王遺命,要吳越之主尊奉正朔、若有英主,便當納土歸降。可有此事麼?”
宣稱祖宗遺命尊奉正朔、這是吳越為了外交優勢,多年來一直直認不諱的。但是所謂的“納土歸降”,吳越人只是偶爾放放煙霧彈,從沒有在正式場合提出過——雖然,如果沒有錢惟昱的蝴蝶效應干擾的話,他王叔錢弘俶確實會在20年後納土歸宋、投降趙匡胤。但是如果把這種逼不得已的事情說成是“早想如此”,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算錢惟昱直接承認,也會給人覺得虛偽。
可是,不承認的話,豈不是說明吳越自有野心麼?錢惟昱沒想到王樸會這麼直接、這麼不顧外交上的虛與委蛇……而且,最噁心的是,這種問題,由不得錢惟昱多想,必須是幾乎應聲而答,才顯得你沒有心虛。錢惟昱深吸了一口氣,先硬著頭皮直接應承了下來:“誠如王尚書所知,小王的父王在世時,便多次對小王提及過此組訓:若遇平定亂世之英主正朔,自當納土歸降以安黎民。切不可妄動刀兵、多造殺孽,陷百姓於水火之中。我錢氏起於兩浙,兩浙百姓,皆如手足鄉親,修整兵甲,不過為保境安民,又怎能為一家之私慾,使萬民陷於水火?”
“大言不慚!若果真如此,唐莊宗、明宗時,北地一統,南吳、馬楚稱臣;前蜀王氏偽朝,亦不敵夷滅——當是之時,莊宗、明宗,無不貌似明主,天下歸一已然露形,為何不見武肅王納土歸降?”
“王尚書說笑了——當時楊吳雖名義上俯首而不敢妄動,但實則阻斷道路、隔絕進貢。我吳越與吳、唐素為仇敵,如何自解兵戈納土歸降。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故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我吳越君臣素好文治,只求青史留名,又怎可不慎。用兵用文,所求皆同,至於權柄,不過身外之物。”
一連串咄咄逼人逼問言語的王樸,聽到錢惟昱說出這番話之後,卻是突然反常地安靜下來了,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須臾,回頭緩緩對柴榮說道:“陛下,臣已無話可問,此前臣多疑失禮之處,願向廣陵郡王殿下賠罪。”
柴榮也不甚明白,旁邊的太監又沒文化,不能偷偷問清是怎麼回事兒,最後也是思忖了半晌,才明白過來一點兒,準了王樸所請。
武將一班中,張永德完全聽不懂王樸和錢惟昱在說什麼,側身想問身後的兩位諸軍都指揮使,結果這幫老粗一個都沒聽懂。問到趙匡胤,趙匡胤依然懵懵懂懂,只能是等著退朝之後,找個文官問個明白了。
“愛卿一門公忠體國,為朕藩屏東南,勤於王事。自今而後,自當君臣勿復相疑。討伐劉鋹之事,稍後自有翰林制誥明發敕旨,付卿持返。”
……
吳越國使團的官面文章,總算已經做完。接見日本高僧、請旨討伐南漢,以及贖易銅佛三件大事,都算是談妥了。
退朝時分,張永德站在武臣一班班首退出了大殿,身後跟著和他討論揣測的趙匡胤等人。另一邊,老相爺馮道站在文臣諸位之首,也風度儼然一步一踱走了出來。張永德雖然不喜歡和博學鴻儒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