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收集……”常氏問道:“元寶紙錢灰何用?”長生道:“元寶灰裡有金箔,專有人來買了拿去沉澱出來,又能用來制元寶的。說白了,那寺廟也是個複雜世界,只是我自己心放開了,不憂不愁,不怒不恨,一心只為佛做事,才落個清淨逍遙,無病無憂的。”說到這般境界,李福仁和常氏均只是一知半解,當下又閒聊些故人舊事,臨了,李福仁道:“李兆壽家是在坂尾,一個三間小平臺,你若過去化緣,可見見他。他說書走的地方也多,你的資訊還是前些年他告訴我的。”長生和尚將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不留半粒,飯飽,不做歇息便去化緣——確實是佛在心中,道:“我腿腳只怕比你好了許多。若有上山,可到我那裡看看,清淨的好去處。”李福仁答應了。長生和尚道別而去。
且說細春這一日回來,說了一件大事,引得眾人躊躇不決。原來,他在池裡跟安潘、秀文、安兵、華棟等商議,年底由大家出資,去鄰縣連江養蟶——因那裡池租便宜,有賺頭。幾人中,又以安潘為大股,他前幾年就開始私自養蟶了,自有本錢。其他的人參股,按出資多少給予股份。這一番生意經,常氏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那細春手裡就幾個工資錢,平時回家又慷慨地貼了些做家用,哪有大錢做資本?必須得籌的。若籌了錢去,誰知道是賠是賺?村裡養池的人,年年有虧得叫苦連天的,也有賺得笑眯眯的,沒個準。遠去外地養殖,常氏一個婦道人家,沒做過大事的,又怎能曉得其中風險,所以不知該不該聽細春的主意。問李福仁,李福仁更是連個態度也沒有,道:“養個池,砸那麼多的錢進去,是贏是輸,我想起來就頭疼,你莫問我——我一輩子只曉得老老實實幹地頭的活,其他的一概不知。”常氏道:“這老頭,活這麼大歲數卻越來越沒主意。”又對細春道:“要不然問問你哥哥,興許他們能給你穩妥意見。”抽空上去問安春,安春回道:“我看沒成數,你看我養池的錢是銀行的,還沒有賺頭,若是自己出錢砸下去,運氣不好的話泡沫都不起一個——更何況你到外縣去養,跟那些嘴上無毛的小孩子去,哪有個準。”
常氏便將安春的意見傳了回來,細春不服道:“他那養池算什麼養,人家都說他只曉得在池裡吃飯睡覺,管自己吃飽卻不管魚吃飽,每年的魚都比他自己瘦。他養了幾年,還是外行,暗地裡被人笑話的,我可不像他。”又問二春,二春因事不關己,不置可否,道:“若有錢,便試試?”細春自己哪裡有錢,說跟沒說一樣。只是細春幹勁很足,一味想籌錢做的,道:“當初三哥胡亂做什麼,你都能支援,給他百般籌錢,如今我做正事,卻這般猶豫?!”——年輕後生,到了想做事業的年齡,血氣很旺,不顧不管的;到了將來,閱歷了人世,做事沉穩了,卻沒這個幹勁了。 常氏尋思再做一場會來資助細春,便來前廳問婦女們可有意做會腳。有的道:“你不知道,村裡的會多半都倒了,剩下的人都心驚驚的,只想早日標回去。如今要拉會腳,太難了。”常氏道:“我只聽說會有倒的,卻不曾想倒得這麼厲害。”那安慶嫂提了桶——她養了五六頭豬,來蒐集泔水的——從外頭進了前廳,聽了道:“會倒得厲害是因為如今人變得厲害了,一個個爛了心肝的膽子大胃口,恨不得把天咬下來吃——祠堂坪的阿法媳婦,平日裡細聲細氣,極像好女人家,你猜她參了多少場會?六場會,怕露餡,假借她姐妹姨媽的名字參與的,這個月這裡標一場,下個月那裡標一場。人們都奇怪,那阿法也只是剛結婚的後生人家,沒什麼大門路賺錢的,他媳婦卻每日上街置辦雞鴨魚肉,去過她家的人見她一桌子滿當當的,每日都在過年。結果,六場會都標到手,帶了老公孩子逃外邊去了。猜她捲了多少錢,有人幫她數了,是十幾萬,想都不敢想的數目,她卻細手細腳地吃了。我參的一場會就被她吃了的——你道如今的婦女壞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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