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盛淮南不在。
他們開著玩笑說,盛淮南扔下他們六個,領著美女和孩子跑了。
陳曉森同樣微笑。
微笑著在黃昏與大家道別。
微笑著告訴徐志安,對不起。
微笑著坐上返程的火車,當它又一次駛進沉睡和夜色中,陳曉森用外套給自己堆出一個舒服的姿勢,頭靠在玻璃上,漸漸入眠。
少年從床上爬起來,一臉懵然。他的出現和消失同樣突然,沒有道別,短暫得以至於陳曉森現在竟然有些記不清他那出色的眉眼。
他只對她說過一句話。他說,你好。
像一道迅疾的光,晃花了她的眼睛。
然後卻因此看清楚了腳下的路。
她要怎樣跟別人解釋,她不是愛上了另一個人。
只不過,偶然間發現,提起裙襬,光著腳迎著陽光飛奔的感覺,是那麼的好。
她會一直跑下去。
沒有人活該被俯視
張明瑞獨自一人回到自習室,盛淮南抬起頭,兩個人目光相接,面無表情地對看了許久。張明瑞朝洛枳清空的座位望了一眼,什麼都沒有問,低下頭繼續翻書,拿起筆在演算紙上塗塗畫畫。
盛淮南也沒有問許日清去了哪裡。
剛剛洛枳沉睡的時候,盛淮南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看到對面的許日清把一張紙條塞給了張明瑞,張明瑞展開瞄了一眼,揉成一團,點點頭。
於是這兩個人就一同走出了自習室。
許日清的表情再明顯不過——明顯得就像張明瑞對洛枳的戲弄和關心。盛淮南知道這兩個人一定是出門去攤牌了。
張明瑞平時總是嘻嘻哈哈很憨厚很傻的樣子,可是盛淮南一直都知道他實際上是個清醒而有決斷的男生。他們都明白,該殘酷的時候只能殘酷,哪怕傷了面子留下裂痕。否則拖到最後,大家只能一起抱頭哀怨。
然而同樣信奉干脆簡單的他自己,現在明明就是在做一件極其不乾脆的事情。他就像得了一種怠惰的病,只會愚蠢地拖,彷彿水落石出是靠時間拖出來的,他只要站在旁邊看就可以了。洛枳不會跑掉,葉展顏也不會,既然無法判斷,就做旁觀者,什麼都不再問,什麼都不再說。
只是沒有考慮到,水落石出,還有個同義詞叫做滄海桑田。
再見了,皇帝陛下。
只是短短的猶疑,時間就把她隱藏的銳利和驕傲打磨地如此耀眼,幾乎傷到他。
陽光漸漸黯淡下去,太陽重新被雲層遮擋住,盛淮南發現書上所有的字都連不成句,顛來倒去不知所云。剛剛背過的那一大段,現在看起來如此陌生。
他抬起手,食指輕輕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個吻,比他自己的觸碰都要輕。
卻又重得讓他心裡鈍痛。有句話梗在喉嚨裡,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後他也沒能說出口。
請你不要走。
“發什麼呆呢?”張明瑞小聲問了好幾遍,才喚醒了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大義凜然地把淺綠色的馬哲書合上,問張明瑞:“咱們院以前有人掛掉馬哲嗎?”
“沒聽說。幹嘛,你想被載入史冊?”
“不看了,看不進去。”
“你瘋了吧?”
“人不瘋狂枉少年。”
他收好書包,站起身離開,經過張明瑞身邊的時候,聽到了一聲不大不小的,“其實有時候你真是挺欠揍的。”
他愕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調侃他打定主意裸考馬哲這件事,不過低下頭看到對方不苟言笑的側臉,立刻領悟。
“彼此彼此嘛。”他想笑笑,發現自己的臉頰也是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