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下雪了。
那一夜後,院外的小山坡上又多一個小土堆,小土推上立著一塊石碑。
上刻三字。
江小草。
是的,小草有了姓,跟了江仙姓了江,不止是她,還有那一對兒女,還有四位孫輩都姓了江。
小草下葬的那一日,江仙來了。
卻是被當成了一個外鄉人。
而他只是苦澀一笑,道一句路過,與他們有緣,僅此而已,而小草的家人自是沒有人懷疑。
聽老一輩的講,他們江家只有一個親人,一個很早以前就外出的大伯。
江人山。
未曾聽聞有少年。
葬下小草後,江仙又回到了山上,時而眺望遠方,時而發呆,這個冬天的風很冷。
雪也很大。
他在等,等春風起,綠了千山。
時間一晃。
凜冬逝,春來,江仙等到了那陣風,風吹路了山澗溪岸,綠意盎然,江仙站在山巔,沐著風,淋了一場細細的春雨。
眺望山間朦朧景,江仙低語。
“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該走了。”
四月。
應是深春。
江仙來到了小草的墳前,取出了一根糖葫蘆,插在了墳前的空地上,孤獨的站著。
新泥之上長出了綠草,預示著新生。
更有一朵不知名的花開的燦爛,它就長在那墳頭,立在春風中,朝著江仙的方向,晃啊晃啊。
恍惚間,江仙似乎又看到了昔日的那張笑臉對著自己招手。
江仙來的時候,她還很小,眯著眼睛對著江仙甜甜的笑。
江仙在的時候,她慢慢長大了,跟在江仙的身後歡快的笑。
江仙再回來的時候,她已暮年,蒼老的臉龐對著江仙慈祥的笑。
現在,江仙要走了,她的土堆上長滿了草,開了一朵花,當看向它時,你看那花兒還是在對江仙笑。
少年輕嘆,轉身回望小院,那兩棵桃樹亦開的燦爛,正如他來時一般,風一吹,簌簌灑了一地。
恰巧有那麼幾片,就越過了小溪,越過了小坡,偏偏就晃在了江仙的眼前,落在了他的肩頭,發上。
江仙收回目光,轉過了身,邁著步子向山下行。
“走了。”
四月的山間,野桃花都開了,走在路上隨處可見落英繽紛,似是在送別江仙一般——
踩著這場桃花雨,江仙離開了落霞村,與往常一樣,走的還是那條古道,可是又與往常不一樣。
以前去了回。
而這次去了就不回了。
以前出門叫遠行,而這一次,應是流浪,去人間流浪。
取出一壺酒,滿飲一口,單手一晃,收了酒,又取出一根玉笛,放於唇前,一邊走,一邊奏起一曲天籟。
聽山谷空有迴響,悠久綿長,山間的風與其和鳴,風中的花與葉與其共舞,似有百靈鳥在輕唱。
唱的是。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許多年後。
桃花依舊會在春天開,凡州依舊是那個凡州。
說是北方有位仙,一劍斬了聖,西邊有位神,一劍開了天。
故事依舊在人間流傳。
江仙卻在山裡,為人間添了一尊聖,是的江仙一劍化風雨,步入了聖境。
百年歲月。
隱居深山,卻也時聞山外事,聽聞那北邊,天劍宗也誕生了一位聖人,而後就被人滅了,據說挺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