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計劃著,會有一日,與他分別。
☆、Ⅲ
Lucien今天就很早到了事務所。
前臺的小何大清早送來今日的行程安排的時候,看見那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正破天荒地背對工作臺,手握瓷白的馬克杯,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玻璃窗發呆。
已經是一月份了,就連南方的天氣也變得陰冷。然而臨窗沉思的男人只穿了一件淺灰色的V領毛衣,卡其色的長褲配著深棕的皮帶,沒由來透出一股子沉著安穩的氣質。
剪裁的修身,勾勒出他挺拔寬闊的後背,修長筆直的雙腿。像是……
小何想,這樣的男人,同他的建築一樣,都是藝術品吧。
Lucien站在窗前沉默的時候,多半都在冥想。
小何敲敲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生怕打擾了老闆的創作靈感。
她把資料夾往桌上一放,正要離開,卻發現電腦是關著的,書桌上圖紙整齊,還是她昨天離開時整理的順序。
小何自從大學畢業,就在這裡工作,一年的時間,也或多或少地瞭解一些老闆的脾性。
今日這般,實在有些反常。
她的老闆,作為建築界近年來最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工作忙起來,可以很多天不說一句話,然而桌子必然是亂的。
Lucien的工作時間從無定性,靈感來的時候,哪怕是半夜三點,都能意志頑強地從床上爬起來,衝到這裡,然後一直埋頭工作到第二日的凌晨三四點。
而今天,他來了之後,居然沒有在工作臺前呆過一下。
小何不好意思多問,帶上門前,還是忍不住擔心地回頭提醒。“老闆,今天上午10點,Gmp公司的現代藝術館工程負責人會前來洽談專案事宜。”
“今天幾號了?”臨出門的一瞬,忽然聽見那個臨窗駐足的男人回頭問。
“呃?1月8號。”小何愣了一下,迅速回答。
今天老闆果然是有些反常。
小何扶住門把手定了幾秒,然而再後來卻沒了下文。她似乎聽到那個男人自言自語:“兩千三百七十六天了……”
因為這次和談情況特殊,照顧到對方沒有專業的德語翻譯,需要直接用中文溝通,顧言曦乾脆好脾氣地給同行的兩三個德國同事放了兩天小假,讓他們好好地體驗一把中國式生活。自己卻起了個大早,單刀赴會,去見傳說中的Lucien大神。
地鐵還是一如六年前的忙碌而擁擠,顧言曦在人群裡被推來搡去好幾個來回,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小姐,小姐,讓一下好伐?”身後站著一個拎著活鴨的中年大媽,顧言曦默默讓開,忽然有些懷念當初那個給了她一片安寧的懷抱。
她有些悵然地縮了縮脖子,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才能意識到它的可貴。
陳年的習慣就像是根植在生命裡的年輪,儘管從不張揚,卻也從不消失。
它們總會在某個特定的節點跳將出來,而紀司辰——
你給了我依賴的希望,又親手把它毀掉。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柏林的冬天乾燥無風,而S城雖然氣溫相近,卻帶著來自海洋水汽的潮溼和刺骨。所有的寒氣都像是要往骨縫裡鑽,滲得人發虛。
顧言曦穿著厚厚的長款羽絨服走在街上,還是覺得自己像一根扒光了皮和纓子的玉米,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顆粒都在顫抖。
好不容易摸進那個形似當年92分設計作業的摩天大樓,她拍拍臉,從包裡掏出公司的曲型徽章別上,這才勉強露出一個淺笑。
近些年一直在跟洋鬼子打交道,不知道相同的一套,套用在同胞身上,到底還管不管用。
“你是……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