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的眼睛就像一潭深幽的湖水,帶著侵略性壓迫下來,離她不過咫尺距離。
“在重新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努力把生活過得平靜,我原本想……”
紀司辰的眸光暗了暗,“說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雙拳緊緊攥住,腦海中像是驚起了一群在教堂前撲稜著翅膀的白鴿,顧言曦深吸一口氣,聲音像是從門縫裡被擠了出來:“我沒意見。”
“沒意見?什麼沒意見?”紀司辰充分發揚了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學術精神,不依不饒道:“你是對我剛才說的話沒意見?還是對我這個人沒意見?”他漸漸咧出一個明朗的笑意,又找回了最擅長的無賴本色,一張臉越壓越近,幾乎要貼上顧言曦緋紅的臉頰。
“為什麼我覺得言言說的這句話更適合用在求婚時作回覆?”
真是不知道見好就收!
同樣是悟道,顧言曦顯然悟得更加含蓄而高深。她呆了呆,忽而綻開一個同樣明朗而純粹的笑意:“我只是勉為其難,對留在這裡照顧病號沒什麼意見。”
話音剛落,只見紀司辰的臉色僵了僵又黃了黃,他呆滯一秒,繼而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緩緩張開兩條胳膊,然後朝床板上直直倒下去。剛剛挨著床又扭了一□體,蜷成一隻大大的蝦米,剎那間變換作一副弱柳扶風的糾結相。
若這番風雷不及的高超演技也是悟道的一部分,不知道需要參悟多久。
顧言曦嗔目結舌地看著突然病入膏肓的男人,忽然覺得自己那雙腳著實也痛得厲害。
她傻呆呆地晾了一會兒,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得紀司辰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嚷:“過來幫我蓋一下被子!”
都說三月天,孩兒臉。此時正當時節,大概也有什麼春神俯身,把好好的一個高智商人才,折磨成了三齡童的情商。
紀司辰的神色坦然又坦然,偏偏坦然中揉著些痛苦,痛苦中又帶著點無助。他長手長腿地粘在床墊上,深藍色的被套散在一邊,亂得像一坨形狀扭曲的泥。顧言曦的眼風掃過去,不自然想起早上那個長到窒息的法式深吻,臉色又不可避免地燒了一層。
“快點快點,要凍死了!”明明離被子只有一個伸手的距離,紀司辰卻閉上眼睛,臉不紅心不跳地自說自話,“醫生說,胃痛的時候不可染風寒……”
“幼稚!”顧言曦白了他一眼,誰能想到紀司辰的冰山之下,深藏的不是海洋也不是火焰。這一上午連驚帶嚇,演至咆哮,最後卻擺出這等**又無聊的嘴臉,實在是令人髮指。
“我怎麼記得有一句話叫醫者仁心,對待病號要像春天般和煦又溫暖。”紀司辰把眼皮拉開一道縫,“你自己說的要‘照顧’好病號……”
“照顧”兩個字特地加重了語氣,弄得顧言曦心裡發毛。此時不從,誰知道他還會整出什麼新的么蛾子,讓她好好履行“照顧”的職責。
細胳膊到底擰不過大腿。
顧言曦搖頭走過去,本想伸手拽住被角意思意思,可惜……床是圓的——圓形的定義是在一個平面內,線段OA繞它固定的一個端點O旋轉一週,另一個端點A所形成的圖形——簡而言之,半徑相同。
也就是說……若她只用腿蹭住床的邊沿,再伸手往前拉,哪怕是彎成一張九十度的弧,也夠不到被子的一根棉線。
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圓形床的缺陷。
顧言曦努力踮腳夠了夠,無奈手短,膀子伸出去,手指尖只能摸到空氣。她怏怏地收回手,胳膊內側不小心蹭到紀司辰的睡衣,棉質的衣服摩擦肌膚,惹得雞皮疙瘩豎起一片,腳後跟也帶出一陣撕扯的疼。
紀司辰果然挑的好差事!這個距離拿捏得剛好,多一分就不能得逞,少一分就自個兒壓住了被角。
看穿了男人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