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實驗資料。
達西目送教授背影離去,略帶無奈地看向伊麗莎白。
“請您諒解教授。他就是這種脾氣。而且,我敢打賭,在他沒有完全弄明白這種新氣體之前,他絕不會對外公開發表任何言論。對於他來說,最大的樂趣是發現的過程,而不是用成果去換取任何榮譽或利益。”
“教授真了不起。”
伊麗莎白由衷地稱讚,決定到此為止——雖然她知道,這個殘留下來的小氣泡其實不是“一種”氣體,而是六種,但就算她現在說出後人定義出來的名稱,又有什麼意義?還是把真理探索過程中的艱辛和樂趣留給那些真正熱愛這項事業的天才科學家們自己去體會吧。
“您稍等。我收拾一下這裡,然後送您回家。”
達西看一眼窗外暮光中的城市,開始動手收拾起經過二十多個日夜工作後亂成一團的實驗室。
“我幫您!”
伊麗莎白立刻表態。
達西扭過臉,示意她別動,“這裡到處都是帶著腐蝕性的液體,您不認識。萬一傷到了您。您還是到外面去等我。”
伊麗莎白看一眼擺得到處都是瓶瓶罐罐,最後決定還是聽他的。
她靠在門邊,默默看著那個人在裡面忙碌,當射進窗戶的最後一道夕陽從地上消失後,善後工作終於完成。
他環顧一週,對整整齊齊的實驗室露出滿意表情後,最後來到角落的衣帽架前,取了掛在上面的外套,隨意搭在臂上,從房間裡出來。
“久等了。”他對她歉然一笑,“我們可以走了。”
伊麗莎白回他一個笑容,與他一道下了樓梯,離開卡爾教授的家。
非常奇怪,自從那天之後一直困擾了她這麼多天的負面情緒,現在竟然煙消雲散了。
“對倫敦感到厭倦的人,就是對生活感到厭倦的人。”
她深深呼吸一口彷彿帶了夕陽金粉和玫瑰花芬芳的空氣,忍不住唸了句塞繆爾·約翰遜的詩。幾十年前,這位詩人就曾住在這一帶。
達西先生側過臉看她,再次笑了,卻依舊沒有說話。
夕陽西下,和身邊這個寡言少語的人一起走在這片散發著強烈文化氣息的街區裡,走過鋪了一塊塊殘損方磚的街道,必須時刻留意不要踩到會噴濺出汙水的空隙,再聞著從路邊人家帶了斑斑鐵鏽痕跡欄杆裡不時探出頭的玫瑰花叢的芳香,伊麗莎白的心情竟出奇地愉快——明明身邊已經有好幾輛出租馬車路過,他彷彿視而不見,她也沒絲毫想叫車的念頭。
她悄悄看了眼邊上的先生——看起來,他彷彿也和自己差不多。雖然已經連著辛苦工作了幾個日夜,但這會兒,暮光裡的他看起來竟然精神奕奕,一掃先前在實驗室裡時的那種疲憊感,望著前方的目光清澈而明亮,微微上翹的唇角邊甚至彷彿還含了絲笑。
他忽然扭頭,兩人視線一下對接,彼此彷彿都有點不好意思,再次一起笑了起來。
“啊——”
伊麗莎白正想開口隨便說點什麼化解下這小小的尷尬,對方也同時開口了:“您今天去畫畫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挾在手上的寫生夾上,應該也是和她抱了同樣目的,所以才隨口這麼一問。
倘若是平時,她絕對不會向他吐露自己的秘密,但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覺得他是個可以信賴的物件——甚至有點期待能得到他的認可和鼓勵,所以幾乎沒怎麼想,腦子一熱,就把自己已經接受為新世界畫報供稿的事給抖了出來。不止這個,最後還加了一句。
“其實,最近報紙上刊登的關於種植牛痘的宣傳畫,也是我畫的呢。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
她略帶忸怩地輕聲說完這句話後,忍不住為自己的那點小小虛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