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未完他便打斷,果然不知規矩。我輕輕一哼,甩甩腦袋,將令牌塞入袖中後,回頭剛要吩咐爰姑啟程時卻發現她盯著聶荊,面色蒼白透青,彷彿是驚恐過甚,更又似喜悅激動得無以復加。
我心中頓疑,轉眸看聶荊時,他卻冷冷一咳嗽,身形一閃,點足率先掠了出去。
爰姑猶自出神,眸光愣愣地追隨在聶荊離去的身影上,漸漸地,竟浮現出一層朦朧的水霧來。
“爰姑?”
爰姑無意識地回眸。
我揮下馬鞭,笑道:“咱們走了!”
無顏倒不是真唬弄我。聶荊雖沒馬,但只憑他兩隻腿,飛奔起來卻從不曾落於我和爰姑座下良馬之後。
但是到了下午,我還是在驛站給他買下了一匹好馬。
我倒不是可憐他的辛苦,只是在這堂堂大道上,兩匹飛馳的快馬,再加上一道飛馳的人影,看上去雖不至於驚世駭俗,卻也夠張揚。
我此行就是要低調,自然不能讓他給破壞。而且,我發現自從他被路邊沙塵嗆了咳嗽之後,就一直沒再停過。
傍晚,到了曲阜,三人歇在了城中最大的客棧。
我自幼有天下神醫東方莫為師,咳嗽這點小症狀自是不必按脈便可下藥。
寫了藥方命爰姑抓了藥回來,見爰姑今日精神著實不佳,我便囑咐她先行歇息,自己親自去煎好了藥,端至聶荊的房中。
敲門進入時,那倔犟而又囂張的侍衛刀客正一邊狼狽地咳嗽一邊坐在桌旁喝著水,即使是深更半夜的,聶荊還是戴著那個斗笠。見我進來,我明顯感覺到他微微一顫,綾紗下,那冷冽鋒利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藥碗上。
“怎麼?”我不解於他的隱約透出的緊張。
他連連咳嗽,好不容易開口卻道:“拿走!我不喝藥。”
聲音雖然還是冷漠得讓人嘔氣,不過意外地,冷漠中卻多了幾分形同孩子氣的較真和害怕。
我心中覺得好笑,但還是一本正經地看向他,把藥碗推到他面前,語氣不善:“不喝又怎會好?而且還是我熬的,你敢不喝?”
他冷哼不言,斗笠稍稍一動,腦袋轉過去。
我轉眸,思念一閃,笑起來:“哦,我知道了,你——怕喝藥,對不對?”著重“怕”字。
藍衣倏然飛舞,寒氣自他身上散發開來,侵得我渾身冰涼。
“怕?”他冷笑不豫。
我笑笑不答,只示威性地推推藥碗,挑眸看著他。
寬袖一揚,那人舉碗入綾紗,將那濃稠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
我笑望著他,雖見不到他的樣貌,心中卻已肯定他該是個年輕人。
年少氣盛,甚至還存著幾分孩子般的心境。
藥碗砰然落桌的時候,他痛苦地咂咂舌,隨即又連續喝了幾杯茶。
我從袖中掏出一方絲帕,輕輕開啟,裡面包著幾顆暗紅色的果子,伸手遞到他面前,笑道:“很甜的,吃一個壓壓藥味吧?”
他卻愣了,握住茶杯的手鬆開來,復又緊緊握住,直到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隱現。
“爰姑給你備下的。我怕喝藥,二哥也怕。以前我們要喝藥時,她都會給我們準備這個來哄我們。”我淡聲解釋,看似無意地將一顆果子遞入那綾紗之內。
他愣了愣。
我凝眸看著他。
他還是不動,也不說話,室內的空氣一下子有些禁錮凝結。
我沉吟一下,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正待收手時,卻有冰涼的唇靠近我的指尖,咬住那顆甜果後,隨即離開。
斗笠轉開,他又開始側頭對著我。
我若無其事地一笑起身,拿了藥碗離開。
臨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