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話說到這裡,趙昶跪在寬大的殿內,反而有一種“早死早拖超生”的釋然,對老父叩首道:“兒之一切都是爹爹給的,自然不敢違背您的意願。臣回去之後就會將趙祉正式立為太子,書名字示宰執,千秋萬歲之後也只會把位置傳給他,只希望爹爹消氣,趕緊好起來。”
趙玖也無語,無比後悔壯年時沒管好原佐,但想想孫子都這麼大了,終究也不能打死長子。而且想想這孩子也不是那麼差,於是也沒了談話的興致,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趙玖的意思是你趕緊滾蛋回燕京去處理朝務吧,我這老頭子用不著你伺候,而且你也伺候不好呀。但就是為了裝一下孝道,趙昶現在也不敢現在走啊。
他走出景福宮大門之後,發現趙旦有些擔心的在廊下等著他,心中一暖,主動走過去道:“好啦,爹爹就是罵我一頓,這次來朕心裡就有準備了,你和妹妹也不要過分擔心。回去阿孃問,你知道該怎麼說嗎?”
結果人到中年的趙旦依舊熊孩子,道:“我怎麼會回去見阿孃?我要回也是回建康(金陵,趙旦封地)去,阿孃比你我都明白,她不會瞎擔心的。”眼看哥哥眼神不善,退後一步道:“本來就是嘛,你要是早聽阿孃的,也不會過來挨這一頓訓。”
原佐於是抬腿就是一腳,很難說不是在發洩老爹給予的心裡壓力,很可惜,趙旦常年被老婆揍出經驗來了,看勢頭不妙接著跑了。到底是在老爹的寢宮外面,謝德妃都出來了,現任天子也不能追著弟弟打,只能氣呼呼地去和妹妹說話。
君佑是除了趙昕外皇家這一代最小的孩子,自小也是個嬌嬌。只不過成人結婚有了孩子後,難免為自己兒女考慮,眼下才道:“大哥,三哥說話雖不中聽,但也是實在的。我們一母同胞尚且不敢勸你太過,你前些時候那些作為,誰都看出來必然要出事的。”說趙玖高深莫測,倒也不冤枉他,只不過太上皇性格非常鮮明,肯定不會不管韓世忠身後的,只不過大家不知道會以什麼方式管,管到何種程度而已。
趙昶無語喝茶,其實佛佑和宜佑都勸過他,他不聽罷了,所以今日被老爹強行摁了脖子,史書上也註定出名。
原佐本來一肚子邪火,但君佑卻是一句話讓他啞巴了,“說來,五皇子也是大哥您的兒子,他出生的時候,您是何等高興啊,我那時跟著駙馬在隴西都接到您的糖水蛋,這才幾年,怎麼就人事全非了?大哥,總歸是血脈親緣,斬不斷的。”
趙昶一下愣了,這話說在了點子上。說到底,趙祉也是因為是他的嫡子,才會被太上皇疼愛有加,那這個孩子剛出生時,自己確實高興到無以復加,不僅是因為對自身地位更加鞏固的喜歡,而且覺得自己好像人生又少了一重遺憾,那個時候,尚是王妃的韓元娘,還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他感覺終於有了一個嫡子,是對他們夫妻感情的最好印證。
為什麼後來就都變了呢?是他上位之後發現功臣勢力交織對帝王的束縛遠比他想象的要大,西南的事情又需要他提拔新鮮的力量,而韓皇后卻越發的剛硬,不肯像其他嬪妃一樣溫柔?
就像母親說的那樣,人家將門虎女,你也不能因為自己是天子,就強行讓皇后改變了性情啊!
看來父皇說的也不完全錯,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到了這個位置上,人都是會變的。只不過為什麼曾經的康王荒唐頑皮,成了天子之後,雖一度惶恐,卻終究千難萬險的扛起了天下的重任,成了萬人景仰的中興之主,再造天下之英雄,豪傑如韓嶽,英烈如張永珍,道德如李綱汪伯彥,都甘心為之驅馳呢?
年過四十的原佐想起獲鹿大戰後英姿勃發的爹爹,終究是由衷的又感慨了一句,“朕確實不如爹爹。史書上縱有言語,也是應該。”
看兄長如此,君佑旁觀者清卻是給他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