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個眼風掃到,“你說,如果這會兒角落裡冒出個人把你推到冰湖上,有什麼三長兩短旁人也只會當你是一時失足吧?”
背脊竄上寒意,她開始覺得自己這麼冒冒失失跑到這裡太不謹慎了。這不是家中,而是危機四伏的宮廷,她仇人還那麼多,實在不該如此大意。
不過話說回來,她家裡也沒安全到哪裡去,不然能害她丟了一條命麼……
見她不再說話,謝懷冷著臉,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他看起來沒什麼情緒,然而寬大的袖袍內,攥著竹笛的手卻在慢慢用力,直到手背青筋凸起。
葉薇抱膝坐著,身下很涼,她卻不敢讓謝懷幫忙,寧願自己受會兒凍,只盼望妙蕊她們快些尋來。
不過漸漸的,她思緒開始飄飛,覺得眼前的境況和從前有些相似。那時候謝懷教她吹笛子,她喜歡在地上鋪張席子坐著,他不好和她擠在一起,就在旁邊站著聽她吹奏,時不時刻薄兩句。
那時候的他,還不是如今這陰鬱沉默的樣子。
遠遠的傳來妙蕊的聲音,她連忙轉頭,“謝道長,我的侍女找來了,您可以走了。”頓了頓,“方才,謝謝您陪我。”
謝懷瞅瞅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句話沒說便轉身離開。葉薇沒料到他這般乾脆,目光下意識地追隨他的背影。
和從前如出一轍的挺拔頎長,只是多了寂寥和隱忍,讓她百感交集。
在她的印象裡,他們分別還不到一年。可實際上,他已獨自在人世生活了五年。
時光倏忽而過,他依然是瑤林玉樹般的絕世男兒,卻已變成了她不熟悉的模樣。
他忽然回頭,葉薇猝不及防,端端與他的視線對上。他深深地凝視她,緩慢勾唇,瞬間將顛倒眾生這個詞詮釋了個透。
葉薇怔怔地看著他,似乎透過漫天飛雪又看到了初見時那個瀟灑疏狂的謝飛卿。
是風和日麗的秋日,他站在梨樹下,對騎在樹枝上的她一臉戲謔,“偷了我的梨子,是不是也得分幾個給主人啊?吃獨食可不是好習慣。”
那樣好看的面龐、那樣動聽的聲音,驚得她雙手一顫,剛摘的梨子就直愣愣地砸到了他頭上……
。
腳上的傷不是什麼大事,上了藥養兩天就好,正好葉薇也不用出門,可以安心在披香殿抄經。不過現在她對這特殊待遇格外痛恨,巴不得到小三清殿同跪,這樣也能找個機會和蘊初說說話。
她實在是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能讓謝道長那樣一個自在灑脫、厭惡束縛的人跑到宮裡和一個老騙子狼狽為奸,這劇情走向不對啊!
她就這麼百爪撓心地盼著,到初九那天沈蘊初終於解脫,得以來披香殿找她。
“我跪了整整三天,腿都快斷了,你最好有什麼重要的事問我,不然我就讓你體驗下我的痛苦。”沈蘊初靠在胡床上,沒好氣地說道。
“辛苦了辛苦了。”葉薇殷勤地遞過去一杯茶,“當然是有重要的事。”
“什麼?”
葉薇斟酌了下句子,“就是,你知不知道楚惜姐姐有個走得很近的道士,姓謝……”
沈蘊初喝茶的手頓住,片刻後方道:“哦,知道。怎麼了?”
“楚惜姐姐過世後,你還有見過他嗎?你知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沈蘊初放下茶盞,“你問這個做什麼?”
葉薇見她神情嚴肅,笑著打哈哈,“也不是為了什麼,我就是好奇。楚惜姐姐的信裡沒少提這位謝道長,說他貌勝潘安,讓人一見難忘呢!”
“一見難忘……”沈蘊初輕笑,口吻裡有刻意的平淡,“表姐過世後我和他見過幾面,後來就斷了聯絡。我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葉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