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點豆子的最後一天,中午歇晌時,紀滿慶跟楊氏說:“娘,這麥也收到囤裡咧,豆子也馬上點完咧,今兒晌午飯咱吃頓好的吧。”
楊氏斜了他一眼,罵道:“人越歇越懶,嘴越吃越饞。幸虧你是個男人,你要是個女人,就嫁不出去咧!嘴饞的光想吃,嫁到旁人家,多少光景都叫你吃窮了。”
紀滿慶不在意道:“我也想當個會縫衣做飯的女人家,可惜老天爺非要讓我當男人哩,我也沒方子。娘,咱今兒吃攪團吧,家裡那些稻秫(tao shu,高粱)面再不吃就陳得很(時間太長),不好咧。你看,今兒這麼熱的天,要是咥上一碗攪團,就美日塌咧。”
紀滿川瞪眼問紀滿慶:“是誰說的,吃了稻秫面窩窩粑不出來,乾的要用手摳哩?今兒咋可想起要吃稻秫面攪團哩?”
紀滿慶渾不懍地笑笑,說:“稻秫面窩窩乾得很,攪團水大,不幹不怕摳。”
楊氏也有些意動,點頭答應道:“成,今兒就吃攪團。不過到時候你給咱打攪團,你手上勁大。”
“麼麻達!”紀滿慶高興地答應道。
晌午,灶房裡風掀開始吧嗒,窯洞頂上的煙囪也冒著縷縷青煙,鍋裡的水已經燒開,咕咚咕咚冒著水泡。
楊氏站在灶火前,均勻地往鍋裡撒入稻秫面,紀滿慶兩手抓著長長的擀麵杖快速地在鍋裡攪動著,很快,鍋裡的稻秫面就成了漿糊狀。
楊氏往鍋裡看了一眼,說:“攪團要好,七十二攪;攪團要燃,溝子扭圓。你給咱把溝子撅起好好攪,再攪一陣子,這些小顆粒攪沒了就差不多就能出鍋咧。”說著拿起長柄勺,在邊上等著把攪團舀出來晾在案板上。
紀滿慶點點頭,攪動得更加賣力了,不僅整個胳膊,連屁股似乎都在鼓勁,嘴裡還不停感嘆道:“攪團好吃,就是打起來費勁,打個攪團,太費溝子!”
胡喜容剛割了一把韭菜進門,準備做涼拌攪團的醋水,聽到紀滿慶的話,接了一句:“攪團要光,鍋底幹倒!”說著彎腰坐在灶火前的木墩子上,開始摘韭菜。
“你嫑胡然,好的不靈,哈(壞)的靈!”紀滿慶掄著胳膊,一邊繼續快速在鍋裡攪動,一邊說道。
“哼,笑死人,理都出到你家門上咧!”胡喜容坐在木墩子上摘著韭菜葉,扭頭朝鍋底瞟了一眼,疑惑叫道,“你打攪團,把火滅了弄啥?這啥時候能熟?”
紀滿慶還在賣力攪動著,頭也不回地說:“誰把火滅咧?火滅了能打個攪團嘛!”
胡喜容低頭再次朝鍋底看去,立刻大叫道:“天神爺,鍋打咧,鍋打咧!攪團漏了一鍋底!”
紀滿慶趕緊停手,彎腰去看鍋底,這一看便尷尬地愣住了:“原來是這鍋的肚臍眼子掉了........才把火給撲滅咧。”
楊氏也擠到灶火門前去看,這一看氣得直跺腳,她揮舞著手裡的勺,叫道:“叫你把溝子擰圓,不是叫你把胳膊掄圓!你看你看,現在鍋打咧,飯都要沒得吃咧!還不趕緊拿馬勺(瓢)過來一起舀!”
“哦哦哦!”
於是灶房一頓人仰馬翻,三個人你一勺我一勺,砌哩哐啷,才把大鍋裡的攪團舀出來晾在案板上。
鍋裡的攪團被舀光,紀滿慶疑惑地對著鍋,自言自語道:“咋就能戳爛咧!”
說完,他拔起大黑鍋,對著門口光亮一照,果然鍋底有個銅板大小的窟窿,透過窟窿,他看到紀滿川走了進來,於是連忙又把鍋放回灶臺上。
紀滿川邊在架子上的木盆裡洗手,邊問:“屋裡是咋咧?吼吼叫叫,熱鬧得很。”
楊氏氣地罵道:“攪團沒吃上咧,鍋卻戳爛了一個窟窿。”
紀滿慶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鍋壽數到了,壽終正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