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氏也不坐在地上乾嚎了,她麻利地起身跳腳朝牛里正喊道:“你們一個個,上下嘴唇皮一碰,就想做好人!壞人惡事都是叫我和她爹做咧!既然這樣,那你們就幫麥花把這五兩銀子出咧,買斷她跟這屋裡的關係!自此以後她就不是我楊家的人,生死嫁娶我們也都不管!”
麥花聲音裡毫無生機,喃喃道:“五兩?呵呵,這不還是把我往死裡逼嘛!算咧,你們就把我的屍首送到八寸塬上去吧!”
豐氏看著一直逆來順受的繼女這個態度,更是來氣,她咬牙切齒道:“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女娃娃按照家裡的安頓(安排),出門子嫁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麼,偏偏就你尋死覓活的!你就這麼鬧吧,名聲傳出去咧,我看以後誰敢娶你!”
“我敢!”一直在麥花旁邊的餘良地出聲道。
人群立刻安靜,目光都看向了餘良地。不僅豐氏沒反應過來,連餘良地旁邊的紀水草也沒反應過來,她盯著自己大兒子,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麼。
“你敢啥敢,我麥花許了人咧,你少摻和!”豐氏瞪眼道。
餘良地起身盯著豐氏,問:“你剛不是說麥花給你五兩銀子,就和你們斷絕關係嗎?這五兩銀子我幫麥花出!”
大嘴嬸子搖搖頭:“水草,你把你娃管管,娃娃是好心,想幫麥花,我們都知道哩。但是這五兩銀子不是小數,而且這有些話說出來就沒有回頭的餘地咧。”
麥花苦笑道:“永靈他表兄哥,我知道你是恓惶我,想幫我。但是這事你不用管,你也不能管。這是我個人和我家裡的事,要出這銀子,也該是我出。”
“就是,你們旁人少摻和我們的家事!趕緊都回睡覺去!”豐氏抬起下巴,一副勝利者姿態說道。
“只要麥花給你五兩銀子,就一定和家裡斷絕關係,是嗎?說話算話,村裡這些人可都看著哩!”紀永靈看著豐氏問道。
豐氏聽紀永靈這樣問,見她一副平靜的樣子,心裡竟有一絲慌張,她不由看向楊老三。
楊老三已經煩躁不已,快言快語道:“對著哩,一口唾沫一個釘,說話算話!要弄就趕緊,黑天半夜的,不嫌破煩!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嫁誰不是嫁,嫁給李柺子不少吃,不少穿,日子不嫌美!
就要鬧騰這些惹人笑話的名堂!我楊老三的臉面都叫這女子給我丟光咧。先頭被休棄回家,如今上吊尋死不算,還嚷叫著斷絕父女關係。斷絕就斷絕,看我眉頭會皺一下不!”
“好,既然麥花爹這麼說咧,這五兩銀子,我借給我麥花姐,待會兒我就送過來。里正爺,你跟大傢伙做個見證,今日起,楊麥花和她家爹孃斷絕關係,從此再無瓜葛!”紀永靈對著人群說道。
“好!我們都是見證人!麥花再不說楊家人!”大嘴嬸子帶頭喊道,其他人也應和道。
“永靈——”麥花已經淚水婆娑,掩面放聲大哭起來。
她今日聽到豐氏和她爹談論她的婚事,說是已經收下了李柺子的聘禮。那一刻她的心就死了,她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和理由了,因為她看不到出路,也望不到退路。
如果讓她嫁給李柺子受罪,還不如就此死了痛快。
掛在樹上那一刻,她心裡是開心的,是痛快的。因為掙扎著活了這麼多年,她總算可以下定決心去死,總算可以去尋她死去的親孃了。
她確實存著報復他爹和豐氏的想法,所以她選擇掛在自家門前。
可是誰知道,她還是被人救下來了。她一睜眼就看到了旁邊這些人關切的眼神,她感動啊,可是她更難過啊!
為什麼別人都有愛護自己的爹孃,連禿子光那麼一個好吃懶做的人,都一心護著自己兒子。而她,為什麼她會生在這樣的家裡,攤上那樣的親爹和後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