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踏破鐵鞋無覓處,竟在這裡,黃道婆卻碰到了自己尋了許久都沒尋到的二女兒——翠玲。
剛開始,她以為那個在門口瘸著一條腿哭喊的女人也是像她們一樣來找人的。因為這些繡娘都是被賣,簽了死契的,她想著,那個頭髮花白的女人是來找自己女兒。
可是,當那個女人被裡頭的人再次推倒爬不起來,秀芹連忙上前扶起時,她的喉嚨裡猛的就要喊出了兩個字:“翠玲!”
她認出來了,那個老婆子一樣的女人,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二女兒。
黃道婆來不及多想,快走兩步上前仔細辨認。果然,這個瘸腿的女人就是翠玲!
可是她的翠玲怎麼會變成這副蒼老的模樣?
黃道婆喉嚨酸澀,她壓下心裡無數個疑問,仔細檢視了翠玲的耳朵。那左側耳垂處有個豁口的元寶耳朵和耳朵後頭的那顆紅痣,確定無疑,這就是翠玲!
因為那個豁口是翠玲她奶當時打翠玲時,揪傷的。當時傷口撕扯得太大,又是冬天,傷口被凍得久久長不好,所以即使後來,翠玲的耳朵慢慢長好了,那個豁口依然在。
她歷經萬難,找了那麼久的女兒,竟然在這裡,就這麼輕易地遇上了,找到了!
這,這,這,老天弄人啊!
可是,翠玲怎麼會在這裡,腿為什麼會瘸,怎麼會淪落成這個樣子?再不濟,她也該是郭府或者莊子上的丫頭啊,即使為奴當牛作馬,配了小廝,也不該變成這麼蒼老的模樣啊!
黃道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翠玲身上,根本無心關心這院子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金荷花的火暴性子,見翠玲瘸著腿,人還被推倒,覺得翠玲一定是被裡頭的人欺負了。她顧不上去攙扶翠玲,火急火燎地擼起袖子,就要去找門檻裡的那個婦人理論。
銀秋菊見金荷花一副要去和人打錘的樣子,也趕緊上前準備幫忙。
金荷花氣勢洶洶地上前和裡頭推人的那個婦人吼道:“弄啥哩,弄啥哩!把人推倒弄啥,眼窩叫杈戳咧,瞎著哩嗎?沒看著這個女人腿腳不利索嘛!”
裡頭那個推人的婦人也是戾氣十足,她跳腳罵道:“阿達(哪裡)來的討飯道婆子,端上你的狗食盆盆去喔達(那裡)要飯去,少管旁人的閒事!這是我們繡坊的事,幹你屁事!”
金荷花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
她顧不上每次出門前師傅的交代,伸著胳膊立刻就要上前去撕扯那婦人的衣裳:“狗眼看人低,我看你這兩個眼窩珠子是不想要咧!不如干脆挖了餵狗去!反正留下也出不了氣!”
那婦人也不甘示弱,也擼起袖子準備迎戰:“你倨滴很啊!看你喔瓷馬二楞的勢子,劣馬乍調嫌路窄,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咋,得是老母豬鑽進玉米地裡,尋的吃棒哩?”
金荷花翻個白眼,嘲笑道:“我是沒見過世面,不像你們城裡人,長得矮墩墩滴,跟個麻包一樣,還話大滴不行!”
“誰在我這門口胡吼叫哩?是誰?膽子是尿泡吹下的嗎?肥滴很哪!也不看看這院子是誰家的,就在這兒尋事哩!”管事婆子的吼聲由遠及近,從院裡傳了出來。
可是,她人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了黃道婆幾人。
她立刻轉換表情,笑吟吟道:“哎呀,原來是黃仙姑啊!啥風把你吹到我們這碎巷巷(小衚衕)來咧?我們東家夫人不在這兒啊,這兒都是繡娘和繡坊打雜的女娃娃住的地方,仙姑的身份不適合來這兒!”
黃道婆剛剛認出翠玲後,是急火攻心,她想立刻告訴翠玲,“不要怕,有娘在!”
可是當裡頭的婦人大放厥詞和金荷花吵架時,她突然冷靜了。她不能暴露曾經的身份,她還需要繼續做她的“道姑”,才能護住自己,護住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