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這具身子的本能讓她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包括說話、行為方式,就好像她就是以前古代的那個紀永靈。
但是一旦涉及到醫療方面,她那根深蒂固的學院思維又佔據上風,好像她還是後世那個在醫院救死扶傷的紀永靈。
她反覆在心裡默唸,這是古代,這是古代,這是皇權至上、以地主階級為統治基礎的中央集權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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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端午節也到了。
五月端午這天,天還沒亮,楊氏等人就已經下炕,清掃庭院,給各個窯洞打掃除塵。
紀老爺子將新鮮的艾葉和柳條懸掛在各個窯洞的門框上,連豬圈也都享受到了同等待遇。
楊氏拿出雄黃灑在“耍活子”(香包)和花花繩上,然後給家裡幾個孩子一一佩戴。
雖然生活不富裕,但是美好期許還是要有。佩戴“耍活子”就是希望透過這種方式祛邪納福,保佑孩子健康平安長大,樸素而原始。
紀永靈和紀永寧兩兄弟算是大孩子了,除了腳腕和手腕上佩戴花花繩以外,胸前只被楊氏掛了幾個大小不同、形態各異的蛤蟆、老鼠、蛇形狀的“耍活子”。
而紀永安和紀永茹兩個小孩子,屬於被偏愛和被照顧的,衣服前襟後背都掛上了百獸百蟲百禽模型的“耍活子”,寓意百毒不侵。
紀永茹揹著一身的“耍活子”,給這個顯擺顯擺,給那個炫耀炫耀,那一直抿著的小嘴巴,配著翹著的小下巴,簡直美得不行。
紀永靈作為大姑娘,額外還得到了一個“五毒”裹肚(肚兜),就是肚兜上繡了“蛇、蜈蚣、蠍子、蚰蜒、蟾”五種毒蟲,寓意辟邪祛邪。
雖然她是不會穿這個肚兜的,但是不妨礙她欣賞,這些五毒蟲不像後世那種平面刺繡,它們都是用“破破”(碎布)捏成毒蟲形狀,再繡的上去的,所以很是立體形象。
這裡的端午不像南方,既沒有熱鬧的賽龍舟,也沒有敲鑼打鼓,更沒有規定森嚴的拜祭宗祠。但是村裡的孩子額頭上、耳背後都抹著一片兒淡淡的雄黃,手上腳上戴著五彩花花繩,身上掛著濃濃香草味兒的“耍活子”,在村裡跑來躥去,也算是另外一種熱鬧吧。
由於過節,老紀家總算吃到了除野菜疙瘩、洋芋疙瘩、麵疙瘩、野菜糊糊、麵糊糊之外的東西——黃米燜飯。
這黃米燜飯相當於後世的粽子,只是北方不產大米,現今糯米又很貴,所以普通人家也就不包粽子,用清涼爽口的燜飯代替。
這燜飯是一種叫糜子的農作物,碾出來的黃米做成的,很黏很香甜,尤其楊氏大方地給上面倒了一些蜂蜜,涼涼甜甜的,和後世的粽子之間就差了一道粽葉的香氣。
雖然黃米燜飯也就一大碗,一家人兩筷子就夾完了,可是大家還是吃得很滿足。
另外紀永靈今天額外還有兩個荷包蛋,因為今天是她整十歲的“歲歲”(生日)。過完今天,按這裡的計算方法,她對外的年齡就是十二(虛歲)了。
說起這個年齡演算法,真是讓紀永靈哭笑不得,明明她才整十歲,但是家裡人說過個年加一歲,過完“歲歲”再加一歲,所以就是十二。
十二就十二吧,反正她的芯子都要三十了。
這讓她想起以前出診,遇到一個抱著幾個月大孩子的奶奶,她問孩子多大,孩子奶奶說兩歲。她看著明明才剛會坐的孩子,無語地問這年齡是怎麼算的,孩子奶奶說,“在娘肚子裡算一歲,剛過完年,又長一歲,所以是兩歲,沒毛病。”
一家人都笑吟吟地看著紀永靈,等著她吃荷包蛋,尤其紀永茹,眼睛亮亮地說:“靈兒姐,這個雞蛋還是我昨兒在牆上的雞窩裡發現的,上面還沾著雞屎,是我拿草給擦乾淨,特意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