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南來的還是北往的,搭棚的,尋繩的,扎個煙鍋胡盯的,剝蔥的剝蒜的,端著茶缸亂轉的,剪指甲的,掏耳朵的,都過來看看咱這上好的綵線咧——”胡喜容開始吆喝道。
這一開嗓就把紀永靈鎮住了,她真是沒見過這麼熟練吆喝的女掌櫃,有些好奇地問:“四嬸,你這打哪兒學來的這一串詞,吆喝的還怪好聽的。”
胡喜容得意道:“嘿嘿,咋樣?你嬸子不賴吧!我剛在集市那頭看一個擺麵攤子的夥計這樣吆喝,就學來咧,是不是很上口?”
紀永靈不由豎起了大拇指,自愧不如嘆道:“四嬸,把你窩在牛家莊真的是屈才咧,要是讓你出門做生意,做買賣,高低得是個大掌櫃。”
胡喜容得意地揚起下巴,又是嘿嘿一笑,道:“那可不!還是你這娃有眼光,懂得欣賞。不像你四叔,眼窩(眼睛)叫杈戳咧,一點點都看不見我身上的好。”
路邊,有個中年婦女聽到胡喜容的吆喝,朝這邊瞅過來。
胡喜容連忙伸長脖子問:“這位嫂子,買線不?新染的棉線,過來瞅瞅吧。”
那中年婦女駐足停留,觀望了一下布攤子,又低頭看了看比布攤子略低幾分的綵線籃子,有幾分猶豫。
胡喜容看出對方的猶豫,忙勾身招手道:“她姨,過來看看嘛,看看又不花錢。”
紀永靈見胡喜容招呼,便起身站到了小樹一側,把位置空出來給胡喜容。
那中年婦女蹲下來,翻撿了幾下籃子把手上的綵線,有些愛不釋手,尤其是那幾把絳紫色、明黃色和草綠色的線,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不夠。
胡喜容眉飛色舞道:“她姨,一看你就是識貨的人,我這線是第一次賣,你去縣城裡頭逛逛都未必買得著。你嫑看我這線是咱自己紡的棉線,但是紮實的很,縫衣服、做被子、繡花,那絕對的結實。
關鍵你看這顏色,多亮淨,多均勻,絕對不帶一點雜色,你要是看到一根染色不勻稱的線,我這一筐都送你。”
中年婦女被說得意動,問:“這線紡得是不錯,顏色樣數也多,就是不知道咋賣哩?”
胡喜容按之前在家說好的價格報價:“五文錢一把。”
“太貴咧,這一把也沒幾根線啊!”
“她姨,你看我這線,你用手使勁捋捋,看看會掉色不?”
接著,胡喜容“呸呸”兩聲,朝一根線上唾了兩口唾沫,再用手指反覆揉搓幾下,展開說:“她姨,你看,我沒哄你吧。你瞅瞅,這沾了水,咋用勁揉搓都不掉色。而且日後你就知道了,這不光水洗不容易掉色,就是大日頭暴曬也不容易發白掉色的。”
原本已經站起身的中年婦女見這綵線確實不容易掉色,又蹲了下來,手裡多撿了幾把,道:“我多買幾把,給便宜一些吧,我給丫頭準備做嫁妝鞋面用哩。”
胡喜容回頭看一眼紀永靈,見紀永靈只微笑旁觀,不打算吭聲的樣子,便咬牙道:“這樣吧,她姨。一來看在你給丫頭備嫁妝的份上,二來給我開個胡,我按九文錢兩把算給你,咋樣?”
那中年婦女一喜,又挑挑揀揀,共挑了十把,付過錢,歡歡喜喜地走了。
胡喜容雙手接過銅板,似那錢燙手一般,從一個手掌倒入另一個手掌,又從另一個手掌倒入這個手掌。
要不是顧及著在集市上,周圍都有人,她真想大叫幾聲:“我掙錢咧!”
那賣布婆子笑道:“你這都開胡咧,我來的比你早多了,還沒賣出去一尺布,真是乾熬啊。”
胡喜容嘻嘻笑道:“姨,再等等吧,說不定有人買了我的線,順便就會買你的布呢。”說著,從手掌裡拿出一個銅板,遞給賣布婆子。
“姨,給你,說好的分擔一文錢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