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戴著狗皮帽子的“假男人”追得她無處可逃,他(她)總是若即若離地跟著她跑,挽起的帽耳扇動著,像鷂鷹掠過稻田,他(她)一片片撕下她的衣服拋向空中,操著半大小子的嗓音叫著我是硬漢我是硬漢。
溫麗新大概還不知道,她當年的對敵鬥爭手段會給一個無辜者留下永遠的夢魘。也許她知道,或者說是感覺到了,所以她向羅蘇維做出了和解的姿態。依我看,也許她們適當地迴避會更好一些,但兩個人同住一地,難免不會碰見。大概是十月底的一個星期天,孫晉和溫麗新過來醃鹹菜,中午我們三個人喝光了一瓶陳香酒,又開了一壺紹酒。這時候羅蘇維來了,大概是看見了孫晉的腳踏車,她在院裡猶豫了一下,隨之攏攏頭髮,快步走進來。羅蘇維拉開門的時候神采奕奕,似乎專門為參加朋友的聚會而來。“都在,”她說,“有好吃的也不通知我,別忘了我還給你們當過廚娘。”羅蘇維的表情說明她面對的是所有人,當然也包括溫麗新在內。我說怕你忙,沒敢勞動大駕。溫麗新站起來,拉著羅蘇維說:“你真漂亮,到底是崇正出來的,什麼時候教教我著裝,你看我都打到男人堆裡了。”
羅蘇維說:“我也是出來才換一件衣服,在家的時候馬馬虎虎的,老李見過我的尊容。”
“藝術家在生活上都馬馬虎虎的,”我說,“西禪和尚如果不喝酒啃豬蹄子,大概就不會有那些靈動的墨竹。”
孫晉說:“那還不快給藝術家倒酒。”
我拿了酒杯過來,溫麗新讓孫晉和我坐在一面,然後把酒杯斟滿。羅蘇維端起杯子,說了幾句為新人祝福的話。溫麗新說:“小羅啊,感謝你給我們的禮物,那幅風景畫很有品位,前幾天專署邱部長看了讚不絕口,但我們沒捨得給他。”
孫晉說:“老邱再誇獎那幅畫,咱們可以考慮賣給他,也算為唐河畫社增加一條銷售渠道。”
“別聽他瞎說,”溫麗新給羅蘇維夾了一塊魚,說,“小羅你多吃菜,這是新鮮的牙鮃魚。”羅蘇維說已經吃過午飯了。溫麗新說那咱們到東屋去,你看他倆滿嘴酒話,根本說不到一塊兒。說著拉起羅蘇維到東屋去了。孫晉會意地看看我,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
東屋門關著,能聽見說話的聲音,是溫麗新在說,聲音很輕柔,是女人式的竊竊私語。我覺得溫麗新能這樣說話很不容易,是在解釋?或者是在為當年的事表示歉意?其實溫麗新完全沒有必要道歉,那不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他們都被裹在一個巨大的旋渦裡,那是一種身不由己的碰撞。溫麗新能做出和解的姿態,我想很大程度是為了孫晉。人與人的接觸會形成很多固定的小圈子,家人的,同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我們總是從一個小圈子進入另一個小圈子,不斷地變換生活場景,溫麗新來了,羅蘇維會退出,孫晉便會失去一個朋友,溫麗新顯然不想因她的加入而拆散這個小圈子,那是對她新婚丈夫的體貼,也是對這個小圈子所有成員的尊重。她做得很好,完全不計較羅蘇維以前的冷漠,從羅蘇維進來那一刻起,溫麗新便成功扮演了大嫂的形象。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不要仇恨(5)
我和孫晉喝完了一壺紹酒,東屋的交談還在繼續著,依然是溫麗新在說,偶爾夾雜著羅蘇維那特殊的聲音。後來屋門開啟了,羅蘇維和溫麗新一前一後走出來,她們臉上都帶著笑意,是摒棄前嫌的樣子。溫麗新說:“希望你以後能常去我家,孫晉的家不也和你的家一樣嗎,我還可以跟你學學廚藝。”
“有機會會去的。”羅蘇維摘下掛在椅子上的挎包,“老李你送送我。”
我推開椅子站起來,羅蘇維已經出去了,她站在甬道上等我。我說幹嗎這麼著急,羅蘇維眼神怔怔地望著菜地,等我走近了,她突然靠過來,一隻手挽住我的胳膊。我猶豫了一下,羅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