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代代,永無窮盡,五千年曆史厚重光輝裡的傳承,漫長的歲月中沉甸累累的衣缽,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的相傳,越過指尖的細碎塵埃或許還記得千年前的陽光,陽光下他們唱著美好而溫暖的長歌,師父,師父,我在歌聲的尾端唱著你的名字,起,承,轉,結,結後又是起,祖先的衣袍在鐘鼓聲中被銘記,如這長歌永未絕,為徒者永求索,沒有眼淚,沒有後悔,這是為師者的盡心與責任。而大半年的教職生涯讓關小熙深刻體會到了這種責任,她可以關懷並且愛著她的每一個學生,但她決不能接受學生愛上自己。
所以,他也是一樣的罷,只怪她當初無知,錯把他的責任當成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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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擔心,我不是來糾纏你的,只是為了網站的一些事,不得不和你聊幾句,我想你總是捨不得你一手發展出來的家園的。”
趁著黑衣的沉默男子還未開口,關小熙搶先說,一連串的話語,在大半年的講臺鍛鍊中變得純熟大方,一口說出來,氣都不喘一下。
想起當年上課回答問題話都說不清楚的自己,關小熙時常覺得好笑。
“你別說話,你先聽我說完,我知道你已經不認我做徒弟了,只不過我喊你師父喊慣了,一時改不了口,你將就著聽吧,這半年來網上發生的事情我想你身為當事者應該比我更瞭解,所以有些內情,我還是想當面向你問清楚,你一直教我不要道聽途說不要盲目追隨大流,所以我一直沒有站到花阡陌的陣線上,無論怎樣,我內心還是相信你的,師父,你給花阡陌的信我也全部看了,就算你不給別人一個交代,也至少給我一個交代吧,畢竟,師父,我曾經愛過你。”
兩個字,一輩子,這一輩子,一個人一眼就認出了她,另一個人非要沿著記憶的疤痕才能認出她。
“曾經”兩字,她咬了重重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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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番話,她深深地望著他的側臉,而她眼中是灼灼的光彩,彷彿與千年前那些承道又傳道的學子一樣,純粹,堅定,沒有半分其他的情緒。
燕歸來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在這熙熙攘攘的繁華地,他依舊能那麼分明地聽清楚她的話,似乎從來他的耳裡只在乎過她一個人的話。
——師父,你給花阡陌的信我也全部看了。
——師父,我曾經愛過你。
是啊,他聽得如此清楚,就如她這張濃妝又清晰的臉龐,在咖啡館第一眼見到她時,那種似曾相識的、讓他心跳幾乎停止的感覺——虧他還一路自嘲多情,而在認出她掌心的疤痕時再次心跳停止,大跌又大起,大喜又大悲,這下,他是分分明明地看清楚她了。
我曾經愛過你。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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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他也真的可以忘記了吧。
忘,亡心。心不死,又怎能忘。
現在,他可以忘了。
他應該高興的,不是麼?
她終於走出去了,她可以回到她正常平凡的人生,擁有正常平凡的幸福,像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人一樣,像他守護著的人們一樣,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熙馬拉雅她真正長大了,當他這位為師者化為塵土的一天,她就可以堅強地面對,日後成為他人之師,成為他人師之師……漫長的歲月過去,她不必再為他傷懷難過。
難過,他一個人就可以了。
而那一天,很快就要來了吧,他終於抬起頭,明晃晃的陽光,她明亮的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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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現在說話不是時候,”關小熙語調飛快地對他說,“如果你願意給我個交代,那麼今天晚上9點,來我這裡取照片。”說完她把一個地址塞給他,又笑著奪下他手中的相機,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