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思地把想給自己轉賬多打的“0”都刪除時候……他離開的時候。
荀鋒只覺自己像一條沒有感情的河流,流過了無數個小馬。
每一個都鬥志昂揚地出發,嘻嘻哈哈地鼓起期望,然後失掉最後一格電般,垂下毛茸茸的頭,週而復始地迴圈著,而他只是流過了。
像是穿過昏暗的停車場裡找人,像是站在燈火輝煌的宴會廳裡等別人來迎合他,像是一個自以為能俯瞰眾生的眼光,順著濃綠流下山坡,他流過這個世界,流過無數個小馬,從來不會記得什麼,在乎什麼。
直到有一天他記起一切,開始在乎,也便流到了懸崖,只有粉身碎骨一條路。
正如當江泰暴雷,當馬樂一無所有,當馬樂需要一大筆錢,不必黃俊引他上那條路,他原本就被驅趕在這條路上,一次次地垂下了頭。
這是馬樂的懲罰。荀鋒關掉了影片。
是否罰當其罪?他不敢聽自己的回答。
接到父親電話時,荀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錶,那是父親的舊手錶。
剛剛過去一個小時不到,他以為已經過去十萬年似的。
父親並沒有大發雷霆,電話裡他聽上去更加蒼老,比前兩天見到時更像一個父親。
電話裡他並沒有提到荀錦和荀文,也沒有提到馬樂,只是簡單地說“搞定了”。
荀鋒熟悉這樣的口氣,他做成一樁大事的時候就會這麼說,拿下一筆很大的生意,完成一個被認為不可能做到的任務,把自己和jade的名字寫上h市的路牌。
或者把他的腳踏車修好,削出一把極漂亮的玩具木劍。
他發覺自己也這樣流過了父親。
水的流動是一種地心引力的產物,無需人教,無需去學,便知要往一處流,要向一處去。
一個池塘,在無數場雷雨後澎湃成一道溪流,只要想流動,必將自雨水中長出新的血肉。有些像溪水流出林霧,有些如靜水涉過深潭,有些卻是一道峽灣,身處越高的懸崖,便越粉身碎骨地墜入大海——無論曾多麼居高臨下,也必要流下山去。
直到它失去全部的水,成為淤泥,變成乾涸的河床,也絕不停止,這是地心引力,是這個世界顛覆不破的定律,除非地球爆炸在宇宙裡,所有人都融化在同一個黑夜裡。
於是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您昨天說得不對,不是他治好我,是我一直就是個半好不壞的。”。
父親“哼”了一聲,雖則蒼老,仍然有力。
父親說:“半好不壞的東西,就什麼用都沒有。當情種沒資格,當老闆沒本事。”
荀鋒笑著嘆氣:“勉強只能做個兒子。”
“你其實並不像我。”
“我和您如出一轍。”
“永遠學不聰明!”父親斥道,“我是在祝福你。”
“爸,我是在懺悔。”
電話那頭的父親又從鼻子裡扔出一個不甚滿意的“哼”,停頓了一陣,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