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馬樂太熟悉他了。他聽著這些談話,只覺危機四伏,不知荀鋒到底會在那一句話裡忍不住爆炸——至少他自己已經有起碼三個地方想翻白眼了。
他在外面生活了太久,完全是條活魚,偏要把他關進來,做一禮拜鹹魚罐頭,哪能不憋悶?
更憋悶的是,看著荀鋒跟他一起在這兒憋悶。他笑得越溫和,馬樂越透不過氣來,只覺有什麼東西這樣厲害,無影無形,居然能把他們倆都栓在這裡,反生出無盡叛逆的念頭。
他在那兒兀自氣鼓鼓地,荀鋒已經幹一行精一行地當滷味魚罐頭裡最鹹的一條。
堂哥畢業幾年,沒考上編制,家裡出錢,給買了輛車出去開,原本一直是親戚小孩兒裡的鄙視鏈底層,往年拜年都是點到即止。不過他人活絡,開車時認識了朋友,合夥做些生意,一年下來,小賺了一筆。於是今年拜年,便要留下來吃頓晚飯。
酒酣耳熱,堂哥又說起自己在餐飲界的雄圖,荀鋒頻頻點頭,受益匪淺。這種情緒價值,堂哥猶不滿足,又問起荀鋒做什麼。
荀鋒想了想:“小馬的半個同行吧。”
小馬坐在一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說按你這麼說我跟巴菲特也是半個同行。
堂哥似乎沒理解這意思,只說起公眾號上的知識,從h市的經濟大環境說到金融業的限薪,最後起承轉合,迴歸實體經濟,也就是他現在乾的這個。荀鋒一邊聽,一邊看馬樂無聊地往藕片洞裡塞花生米。
“所以你現在大概一年多少?”堂哥問。
“我麼?”荀鋒一怔,在桌子下面碰碰馬樂的膝蓋。
他不知道馬樂跟家裡怎麼說的,但很顯然,馬樂壓根沒說。
馬樂有自己的考量,不僅親戚沒說,父母也沒說。一來不想交代他倆怎麼好上的,二來荀鋒沒錢也罷了,要是有錢,爸爸一定要爆炸,覺得沒教好他,為了錢“幹這種事”。
馬樂回過神,筷子一滑,戳掉花生紅衣,露出白白的花生仁。
很奇怪,他看到這個就想歪了。抬頭看向荀鋒,他嘴角往下撇,眼睛裡帶著笑意,顯然也沒想到什麼乾淨的地方去。
馬樂抿了抿嘴,才抱怨道:“哪有問別人掙多少錢的?”
堂哥笑道:“就隨口問問嘛。我都告訴你了。”
馬樂覺得好笑:“真好笑,我問你了嗎?”
爸爸立即道:“怎麼說話呢!”
荀鋒隨口圓道:“s市開銷大,不管掙多少,到手都剩不了太多。”
席上最醉的伯父接道:“誒!這個說的對!其實現在很多年輕人哪,一門心思往大城市奔,什麼b市啊,s市啊,看著很光鮮,說出去好聽,什麼經理,什麼總監,但其實……嗝……這個生活質量……”他頓了頓,聲音沉下去,手打橫一揮,“真不如在家!是不是你們說?”
“是是。”馬樂和荀鋒異口同聲地點頭,相視一笑。
“那是多少?”堂哥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