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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美眷!」

她怒氣沖沖地進廚房,把門大力關上。

我嘆口氣。

做駝鳥也許快樂點,它們可以把頭伸進沙裡。

我想哭。

美眷把一個沙鍋擱在我面前,頭也不回的走去房間。

我說:「你不必這樣,我這就去!」

我站起來,拿起這鍋竹筍燒豬肉便出門。

天曉得,為了任思龍與我吵架。

我上車,把沙鍋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後恨恨的開車。

我怎麼能告訴美眷,我的確是不敢去。

是我怕任思龍,我怕她不是因為她是老虎,我怕她是因為,我想是因為,是因為,我想……我嘆氣。

我駛入石澳。才發的誓說死也不來了。

我希望任思龍不在家。她常常工作超時,或是約會去了。

我會把沙鍋放在她門口,然後走開。

希望她不在家。

但是她在家。

我大力按鈴,她來開門。她的門外有一層紗門。朦朦地她站在紗門後。

她的頭髮散下來漆黑的,穿一件露肩膀的袍子,腰中束一條帶子,鬆鬆的,風吹下去,現出她曖昧的身形,她彷彿在午睡。

我說:「美眷叫我送這鍋食物來。」

她說:「請進來。」

她推開紗門。

我不該進屋子,但是每一次她的態度稍微好一點,我就屈服了。

不要緊,我告訴自己,不到三分鐘她就會故態復萌,然後我可以大吵一頓,於心無愧的離去。

「是蘇東坡的那鍋。」我說。

「謝謝美眷。」

屋子裡一片白色,窗外是沙灘與海,因是星期六下午,都是嬉水的人群,玻璃几上一隻水晶大瓶,瓶裡一大束姜花,蝴蝶型的白花散著妖冶的香味。最最冷艷的顏色是白,你永遠不知道純情底下是什麼,引人遐思。

我坐下來。

她坐我對面。

我打量她白色客廳。

惆悵舊歡如夢。

誰是她的舊歡?數得清?無數個?

生命是幻覺。

任思龍,告訴我你心裡想什麼。

姜花的香味排山倒海似的壓過來,我呼吸幾乎有點困難,濡濕陰涼的海灘空氣。我當然要怪空氣,怪香味,否則如何解釋這種震撼感。

我一直聽到「哺哺」的低微聲,原來屋角放著一缸銀色的鯉色,屋外剛有隻白色的鴿子飛過,lapaloablana,是中國的聊齋與畢卡索的西班牙。

我嘆口氣,太多令我不明白的事。

坐在我對面的任思龍一句話也不說,卻又像說過一千句話。

我站起來,「我要走了。」

「喝杯飲料才走。」

她站起來到廚房去。

她的廚房沒有油煙。這是可以肯定的。

我揚聲:「我要走了。」

她匆匆轉出來,手裡拿著高高窄窄的杯子,是雲尼拉冰淇淋蘇打。

我張大嘴,看著她,我如五雷轟頂般驚異。

她記得,她居然記得。

我心酸地取過杯子,用吸管吸一口。冰淇淋蘇打又甜又香又清涼,我一口氣就喝光了。

「謝謝你。」

她點點頭。

「我現在真要走了。」我回頭就跑。

轉頭看她站在紗門之後,我並不該回頭看,當然我不怕變成盅柱,但是我不該回頭看。

到家。美眷與表嬸正在搓麻將,那陣牌聲第一次給我安全感,我混亂地倒在沙發上,小宙走過來,髒髒的手不住在我臉上摸索,咭咭的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