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反寡人?!你、難道你一直都在騙寡人?!」
魏冉在一旁慫道,「他必是齊國或趙國的間諜,此番私調軍隊、不攻齊國反而攻魏,必是為解齊國燃眉之急,又或是為救趙軍腹背受敵之險!」
范雎眼中忽然閃過些許莫名的光芒,倏忽又全淡了,只是直筆筆地跪著,默默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他所有神思。
秦王狠狠一掌拍在王案上,「如此視死如歸,是想讓寡人成就你的死間烈名?!」
范雎仍是不語,清冷的臉上、不易察覺地忍下一絲苦笑。
但這點微波淺漣卻耀進秦王眼中,秦王旋即一轉怒色,憶起當初在秋泉山上、雎在他昏迷中為他口吸惡膿的側影,頓時神思遊動、聲音沙啞,
「寡人不信……你若果真是齊國或趙國的間諜,已然緩齊之難,解趙之危,又為何自投羅網,回秦送死?」
魏冉未料到秦王又轉了風向,正要加言,忽聽大堂外的侍衛又押解進一人,卻是范雎帳下的幕僚蘇闢。侍衛稱他半個時辰前衝進鹹陽,護衛拿不住他,豈料他直奔王宮,力拍宮門大聲喊冤,被侍衛隊合力擒下。
范雎臉上閃過一抹驚詫,側目掠去,見他一身土塵,顯然長途奔波而來,此時全身上下繩索加身,與自己一般卑微受辱。
蘇闢不等秦王問話,已嘶聲喊起,「王上,範大人並非反臣,亦非死間!轉戰高陽,實有內情。」
范雎臉色霎那滲白,難道蘇闢偷聽到他與從舟的對話、猜到他與從舟之間的血脈相連?
范雎狠狠盯住他,但蘇闢不管不顧又道,
「王上,是有人偽造了王上密令,傳假旨與範大人,範大人只是按那密令旨意行事,才會轉攻高陽!如今罪責卻都在範大人身上,這根本就是個陷阱,王上明鑑!」
「當真有人假傳密令?那道密令現在何處?!」秦王似乎急於想相信。
蘇闢這謊都撒到這份上了,只盼范雎順勢接話,不料范雎輕緩了神色,重又低著頭、寒漠道,
「燒了。」
「範卿!」蘇闢急得臉漲的通紅。
穰侯魏冉俯看跪在地上這二人,冷笑道,
「王上,他們二人分明一唱一和!密令之說根本子虛烏有,就是為了混淆視聽。王上決不能信了此等奸佞!」
秦王眉間蹙得越加深黢,一堂僵寂時,眾人聽見宣太后在簾後說,
「穰侯,哀家命你徹查此事,三日之內,哀家要知是非真偽!」
☆、遠交近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句引用讀者大大 豆 的評論:)
這句引自《戰國策?秦策三》——范雎說秦王
范雎記不清牢獄裡的日子,幾番刑後甦醒,四周依舊沉黑如墨。
有人推開牢門,卻是秦王。牢中倏忽獄火通明。
秦王蹙眉望去,范雎身上臉上滿是血汙,往日潤著仙氣的嘴唇現下毫無血色、乾涸開裂。
他虛弱地倚坐在牆邊,一腿似乎已被打斷。聽見聲響、他回望秦王的方向,卻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淡漠哼笑了一聲,又無謂無畏地別過頭,似乎秦國的一切,律法、君王,都不再與他有關。
「階下死囚!見王上竟不叩跪!」一旁侍官怒斥道。
范雎冷冷一笑,並不抬頭,聲音澀澀帶血、卻又猶如輕雪拂柳、絆惹柳風,
「秦國唯有太后和穰侯,何時有過王上?!」
領頭兩名侍官遽怒,一把將他拖起,拽至秦王腳下,銬住他腳踝的兩根鎖鏈倒刺登時抓肉撕骨,扯出他滿腳鮮血。秦王見他雙眼緊鎖,額間青筋錚錚,卻仍自強忍劇痛。侍官又一翻掌,強拗他雙腿,迫使他跪在地上,他左腿斷骨再次受挫,終是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