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過年王振回來在家裡住了三天時間,臨走要他一起跟著去接送孫子甜甜,去了一定生活不習慣還可以回來——王大爺知道這是騙人的話,不習慣想回來兒子不送自己摸不回來,去了就一定不能回來、也一定回不來了,可是住著住著住不成就沒有辦法了。王大爺知道莊裡很多老人跟著兒子兒媳去了,臨走之前把家裡的東東西西全部低價處理(或者送人)了,走的時候笑逐顏開歡天喜地,住過一年半載就回來了,回來就回來了,還怕見熟人,偷偷摸摸地回來了,怕見熟人問候,但始終要面對莊間人,見了莊間人難堪的不知道說什麼、不知道說什麼好、不說也不行說也不行。王大爺親自與從兒子兒媳城市回來的老兩口聊過天,聊著聊著對方眼淚就出來了,嘴裡儘管說“兒子兒媳好著呢,我們心急的等不到天黑。”,王大爺把這種話相信一半懷疑一半。王大爺有了這種聊天的瞭解,心裡下定決心——死了也不跟著兒子去——那怕死了被狗吃了,也要讓家鄉的狗吃了。
王大爺走著、走著、走著,轉過山嘴就看見村莊裡的電燈泡全部拉亮了,遠遠地看著像一片繁星,他有了一種幻覺,不知道自己走在天上還是地上,這個時候他下意識地仰了仰頭,頭頂上也是一片燈火輝煌,似乎他的腳已經倒立在地面上,究竟怎麼了?他心裡害怕起來,是不是胡寡婦這“死鬼”一直跟著他?他把剩下的半截已經熄滅了的“喇叭筒”又點著了,吸著燒嘴皮子時丟在地上用腳踩滅了。
養殖場辦公室就在眼前。
養殖場辦公室裡的燈亮著,蘭蘭和武澤天在商議著第二天處理一批牲畜,解決務工人員的工資,看見王大爺悶悶不樂地走進來,感到很驚訝,以外王大爺吃過飯睡覺睡過時了。
按照正常情況,王大爺吃過飯就睡兩個小時,到值夜班的時候剛好醒了,習慣成自然也就沒有人擔心了,今天等到接換班的時候等不到王大爺的面,武澤天過去房子看了幾回都沒有人影子,她想不起王大爺去了哪裡?
“王大爺你去哪裡了?”蘭蘭問
“在莊子下邊轉了一會兒。”
“今晚咋不知道轉回來了?”蘭蘭感到王大爺情緒有些反常。
“……”
武澤天和蘭蘭對視了一下,就拉著坐在凳子上的王大爺去了住房裡,王大爺嘆息了一聲萎靡不振地躺下。
蘭蘭電話叫來苟有志,說:你今晚看著王大爺,王大爺今晚似乎不對勁。
苟有志走進王大爺的床前問:王大爺今晚去哪裡了?
答:就去了莊子下邊,摸不著回來了。
問:看見什麼東西沒有?
答:看見胡寡婦的墳堆上的“旋風”。
問:心裡沒害怕吧?
答:突然像天黑了,“吃”了幾口煙又看見回家的路了,走到莊裡看見地上的燈光天上的燈光,整個人就像倒立在地上,哎——
“你……你,你不要拉我……”王大爺伸胳膊蹬腿子地說著。
“誰拉你了?”苟有志問。
“胡……胡……胡……”
“‘胡’啥?”苟有志把耳朵湊近王大爺的嘴:“胡——”
武澤天這才知道王大爺今晚不能值夜班,就要苟有志把胡庭叫來頂替王大爺值班。
“‘胡’啥?”苟有志問。
“胡寡婦吧?!” 武澤天說:“不是‘看見胡寡婦的墳堆上的旋風’了嗎?”
武澤天記得她還沒有出嫁的時候,蔣欣的父母雙雙中了碳煙身亡,是她替蔣欣守靈,王大爺和胡寡婦在羊圈裡睡覺肚子裡出血了,送到衛生院沒有收院緊接著送到縣城,是自己看著王大爺的一個兒子和胡寡婦的兩個兒子,直到胡寡婦出院回來……
不大一會兒王大爺鼾聲均勻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