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有種緊張的、陰鬱的氣氛忽然在室內醞釀,他硬生生的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喉嚨沙啞的說:“你該回去了。”“是的。”她說,並沒有移動。
“怎麼不走?”他粗聲問。
她不響,佇立在那兒,像個大理石的雕像。
他的眼光不自禁的又落回到她的臉上,他呼吸急促,聲音重濁。“我說過,我像個破了洞的口袋。”他艱澀的說:“自從她離我而去,我一直生活在自暴自棄裡,墮落與罪惡與我都只有一線之隔。你如果像你外表那樣聰明,就該像逃避瘟疫一樣逃開我!”她仍然佇立不動,眼光幽幽然的直射向他。
“你聽不懂嗎?”他低吼,聲音更粗更啞更澀。“我叫你逃開我,回家去!”她緩緩的走近了他,停在他面前,她的臉離他只是幾□之遙,她悠然長嘆,吐氣如蘭。她的眼光如夢如霧如秋水盈盈。她的聲音低柔而清晰:
“她叫什麼名字?”“誰?”“你的太太。”他重重的呼吸。“請你不要提起她!”“好。”她說,揚起睫毛,那兩泓秋水映著燈光,閃爍如天邊的兩顆寒星。“我不提她!你剛剛說什麼?你叫我回家去?”
“是的。”他啞聲說,目光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為什麼?”“我——不想傷害你!”
她又悠然長嘆。“你叫我走,而你說不想傷害我?你甚至不知道,怎樣是傷害我,怎樣是愛護我!好吧!”她轉身欲去。“我走了,”她的聲音輕柔如夢。“只是,今晚叫我走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他一伸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胳膊。
“靈珊!”他衝口而出,熱烈的低喊:“我還有資格再愛一次嗎?”她迅速的掉轉頭來,雙頰如火。眼睛裡是燒灼般的熱情,大膽的,執拗的,毫無顧忌的射向他。這眼光像一把火,燒燬了他所有的武裝,燒化了他所有的顧忌。他把她拉向了懷裡,俯下頭去。他的嘴唇緊貼在她的眼皮上,吻住了那道火焰。她不動,然後,他的唇滑了下來,沿著那光滑的面頰,一直落在她那柔軟的唇上。時間有片刻的停駐。他們緊緊的貼著,他聽到她的心跳,聽到自己的心跳,聽到她的呼吸,聽到自己的呼吸。好久好久,他慢慢的抬起頭來,把她的頭緊壓在自己胸前,把她那纖小的身子,擁在自己寬闊的胸懷裡。他抬眼看著窗外,一彎新月,正高高的懸掛著,遠處,有不知名的鳥兒,在低聲的鳴唱,他輕聲說:“像你的歌。”“什麼?”她的聲音,從他胸懷中壓抑的、模糊不清的透了出來。“像你的歌。”他再說。
“什麼歌?”“月朦朧,鳥朦朧。”他喃喃的念。扶起了她的頭,他用雙手捧住她的臉,燈光映照在她的眸子裡。“山朦朧,樹朦朧。”他再念,長長的吸了口氣:“燈朦朧,人朦朧。”他的聲音低如耳語,他的嘴唇重新捉住了她的,緊緊的,緊緊的,他吮著那唇,像陽光在吸取著花瓣上的朝露。“別離開我!”他說,他的唇滑向了她的耳邊,壓在她的長髮上,他的聲音像個無助的孩子。“我只有個像蛋殼一樣的外表,一敲就碎。靈珊,別離開我!”她抬起頭來,伸手撫摩他那粗糙的下巴,他的眼睛溼漉漉的,裡面閃爍著狼狽的熱情。
“你在怕什麼?”她問。
“怕——”他頓了頓。“破碎的口袋,裝不住完美的珍珠。”
“我會穿針引線,縫好你的口袋。”她說,用手環住了他的腰,把頭倚在他的胸前。可是,她覺得,他竟輕輕的顫慄了一下,好像有冷風吹了他似的。
第七章
“靈珊,你不要發昏!”靈珍坐在床沿上,呆呆的、吃驚的瞪著靈珊,壓低了聲音說:“如果你是在逢場作戲,我也不管你,反正,多交一個男朋友,也沒壞處,但是,如果你是在認真,我反對,堅決反對!”
靈珊坐在書桌前的轉椅裡,她下意識的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