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層擋風玻璃,沈嘉禮和沈子靖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對視了。
和一年前相比,沈子靖還是那個身形模樣,因為軍裝筆挺,所以更顯英俊,不過神情卻是滄桑了許多,這讓他彷彿老了五六歲。
沈嘉禮怔了兩三秒‐‐他在前幾日還曾想像過兩人相遇的情景。
他以為那會是一幕悲喜交加的默片,因為雙方也實在是無話可說;可是事到臨頭了,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既不悲,也不喜。
&ldo;拿出通行證,然後開過去。&rdo;他很冷靜的吩咐汽車夫。
汽車夫答應一聲,彎腰從座位下方翻出一張印刷精良的硬紙片‐‐剛才從ju山直人那裡得到的,全市通用的通行證。
將硬紙片緊貼著擋風玻璃插好,汽車夫隨即按響喇叭,然後就發動汽車要往前開。沈子靖似乎是沒料到沈嘉禮會有如此行為,當即起身後退了一步。
這時車內的沈嘉禮提高了聲音:&ldo;聽不懂我的話嗎?往前開,真把他撞死了,我頂著!&rdo;
汽車夫一聽主人怒吼,就嚇的心臟亂蹦,慌亂中果然是踩了油門。而沈子靖見狀,連忙側身躲開,又對著士兵嚷了一句。那士兵們雖然不敢真的開槍,不過手握步槍槍管,掄起來就砸向了車窗玻璃。沈嘉禮坐在車內,只聽&ldo;嘩啦&rdo;一聲脆響,立刻抬手擋臉,而碎玻璃隨之散落下來,竟是落了他一身。
汽車夫真害怕了,不等沈嘉禮開口,驟然提速向前直衝,後方有士兵開槍去打輪胎‐‐一槍未中,想要再開第二槍,然而汽車一個急轉彎,已然離開了射程。
沈嘉禮帶著一身的碎玻璃碴子,氣急敗壞的逃到了沈嘉義家中。
第37章 複雜心情
沈嘉禮的脖子被碎玻璃碴子劃破了。
他二嫂,因為男女有別,又不是老嫂子,所以不好親手為他治療,只把酒精棉花雲南白藥一起送了過來。沈嘉義和沈子淳小心翼翼的湊上前,為他脫下了層層上衣‐‐脫一件,抖一件,生怕碎玻璃粘在裡子上。
深秋時節,沈二公館依舊是沒錢燒煤,涼如一泓深水。沈嘉禮凍得瑟瑟發抖,赤裸的上半身成了蠟白色,面板也起了雞皮疙瘩。沈嘉義生的高大,這時就從後方抱住了他,而沈子淳先用棉球蘸酒精為他擦淨了傷口,然後又仔仔細細的敷上了一層藥粉。
將那一套醫療用品擺放到託盤上端到一旁,沈子淳隨即走回到沈嘉禮身邊,恨恨的低聲嘀咕道:&ldo;大哥哥怎麼這樣壞啊!&rdo;
沈嘉禮不好細說,只從沈嘉義懷中掙脫出來,拿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了上。
沈嘉義雖然是一貫的沒心沒肺,不過當真看到弟弟受了傷,也知道心疼。他坐在床邊,把沈嘉禮拉到身前摟住,後來看沈嘉禮躍躍欲試的想走,就伸出兩條長腿,又把這弟弟給夾上了。沈嘉禮在這樣上下雙重的禁錮中,還能一本正經的詢問沈子淳:&ldo;今天怎麼沒有去上學?&rdo;
沈子淳在他面前垂下頭,囁嚅著答道:&ldo;我不想再去學校了……&rdo;
沈嘉禮一皺眉頭:&ldo;為什麼?&rdo;
沈子淳侷促不安的背過雙手,紅著臉低聲解釋道:&ldo;學校裡天天來日本人,還讓我們拿著太陽旗出去遊行慶祝……&rdo;說到這裡,他窘迫的像要哭出來一般:&ldo;學校和原來不一樣了,好多先生都走了,我們也不想再念下去了……我不想學日本話,不想去街上遊行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