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除科舉制度與收繳士紳免稅權不同。這士紳的免稅特權從來不曾作為大明的官方制度,始終是士紳和文官串通的“盜竊”行為。朱由檢為國為民限制士紳們逃稅的行為,是毫無心理障礙的順勢而為。
然而廢除科舉,就不一樣了。
從明朝開國朱元璋手上起,這科舉取士的制度就是大明的官方制度。大明朝一切的官僚機制,都是建立在這科舉取士的基礎上。官場上的出身,晉級,官僚之間的“同年”,“座師”關係,一切的一切都是由科舉這個出發點決定的。
如果沒有科舉,大明朝將由另外一群人來治理。整個社會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大明朝的朝廷和民間都將重新洗牌。
李植要廢除這個根本制度,要用公德標準來選拔官員。
朱由檢沒有說話,而是下意識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官員們。
地上的官員們匍匐在地,卻一個個噤若寒蟬,彷彿嚇破了膽,彷彿已經被齊王計程車兵用槍逼著。
整個皇極殿陷入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
崔昌武看了看天子,看了看齊齊跪在地上的群臣,眉頭緊蹙。
好久,東閣大學士胡永年才勇敢地抬起了頭,看向了朱由檢。
他發現朱由檢也在看著他。
胡永年從朱由檢的眼神中讀到什麼,把頭一低,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突然間不害怕了。他一甩袖子爬了起來,大聲說道:“聖上,萬不可絕了天下讀書人的進身之道,萬不可廢了至聖大道,聖人微言!”
胡永年看了看崔昌武,說道:“不錯,按照齊王的說法,儒生每日學的,都是私德。”
“然而聖上,正因為儒生學的都是私德,正因為儒生都是日日浸淫在私德中的學子,所以才有恩必還有仇必報。才懂得忠孝,懂得報答皇恩浩蕩,才懂得感激大明皇朝給他們的身份地位,才會發自內心地維護朝廷和皇家啊!”
“所謂自古忠臣出孝子之門,這隻有講究忠孝的人,才會真正義無反顧地忠於君主。”
“齊王在天津宣傳的公德,不談忠義,只講是非和公利。那臣不禁要問一句,若是為人主者違反了是非,損害了公利,那做臣子的是不是就該打起反旗討伐君主?”
“如果為人主者能力不出眾,不能橫掃**為國家為百姓牟取利益,是不是百姓就要換掉這個君主?推一個更賢能的上來?”
“試問,如果按照齊王的規矩,這天下還有沒有規矩了?”
聽到胡永年的話,朱由檢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崔昌武看著天子,暗道不妙。
和廢除士紳免稅權不同,廢除科舉不僅是向儒生動刀,也是對天子的統治根基動刀。
大明朝綿延幾百年,之所以能經歷這麼多風雨而巋然不倒,說到底就是依靠天下人的忠孝。正是因為萬萬子民都浸淫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理論中,所以無論大明的皇帝由朱家的哪個子孫做,無論皇帝啟用的文吏多麼**無恥,天下依舊是對皇家和朝廷忠心耿耿。
這儒家思想雖然不講公德不講是非,但對於維護統治秩序的穩定是十分有效的。
君不見秦以嚴刑峻法治世,北逐匈奴南平蠻越,卻二世而亡。而大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國祚綿延四百年。
理論上,對於不講公德是非只講私德的人來說,天子給了你榮祿官爵,你從此就該拋卻一切公德甚至良心,一門心思只維護天子的利益,皇家的利益。
這就是為什麼歷朝歷代皇家都大為推舉儒教,紛紛以儒家治國,乃至以學儒學學得好不好來決定能否當官,也就是以科舉取士。
大明朝的科舉制度最後一級考試是殿試,殿試是由皇帝親自主持的。透過殿試成為進士的讀書人都自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