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眉,“朝廷已出檄文招討賦寇,天下人必會得而誅之。我自汾州來此之前,已命郭銘再發兵馬南下掃寇,三日會付我一報。然彼流寇與北戩虎狼之軍相比亦不足為患,待北事平,其寇禍亦將自亡矣。”
京中夜裡亦不平靜。
女子進士科禮部試白日裡放榜,滿城皆是喜慶之氣,這最後一次女子進士科的殿試自然也是格外受人矚目,一時間京中百姓們竟都忘了那千里之外的北境烽火。
禮部諸事畢,已過亥時。
沈知禮正在案前收付書匣,彎腰時,衣間忽然掉出一樣東西來。她拾起來,見是狄念在大婚之夜時送她的那一片薄薄的小桃木,心口不由一緊。已有近二十日未曾聽見北面有何訊息傳來。亦不見有家信隨驛馬馳回京來。桃木片上的細紅繩已被磨斷了,她握在掌中仔細打量,才覺出這木片之前在他手中不知藏了多久。
案上的燭光晃了一晃,細煙輕渺。恍恍憶起,那一看初見他時亦是這樣一個春夜。哥哥同太子去西都遂陽辦差,回來時身邊竟又多了一個少年。他一見她,就挪不開眼,直待被她瞪了幾眼後,才尷尬地搓了搓手。往後這日子裡就總也少不了這一人。入殿前侍衛班,入禁軍,入三衙馬軍中最為翹楚的神衛軍。連母親都說,狄念這孩子天生就是從軍的料。
夏天時他與哥哥去騎射,她盯著他手中那把鎏金長弓發疾,他便大汗淋漓地跑來,傻傻地衝她說,知禮,這弓是我娘給我的……我、我以後一定送你一把比這更好的弓。
在軍中時而得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也會跑來拿給她瞧,知禮,你看這個好不好?我送給你好不好?
有一次禁軍騎演時,旁人不小心傷了他;他右胸前血清滲甲,她瞧見了,卻沒心沒肺地笑他道,誰叫你武藝不精?他竟也跟著笑,濃眉在陽光下揚得很高,知禮,你笑起來真好看,我真愛看你笑。
知禮、知禮、知禮……
知禮,我是多麼的愛你。
知禮,你信我,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這些回憶突然就這樣從腦海深處層湧而出,不帶絲毫預示地來叩她的心房。她驀地落下淚來。繼而哭得泣不成聲。
第一百三十章 興亡(上)
孟廷輝從樞府出來時,就見沈知禮攏袖站在不遠處的朱漆柱子下。
夜這麼黑,她一個人不知在那裡等了有多久,連腦後高髻上都掛了露。北面烽火連境,京中殿前司之前隨狄念並去北面重編禁軍的將校們眼下亦都留在北三路,因而樞府之外的御街一側經常能看見這些將校們府上的人成夜成夜地在這裡候著,就為了看看有沒有驛馬從北面送回報來,也好在第一時間知曉北面軍情如何。
只有狄府上是從不見人的。沈知禮身為朝官,自然不會允許府上的下人與旁人一樣做這種事。然而此番北境軍前已有二十多日未傳報回京,沈知書在潮安北路轉運司不奏而斬朝廷命官的事亦在朝中受到彈劾,想來沈知禮這段日子裡過得亦不是滋味,今夜是忍不住了,才來樞府這邊的罷。
孟廷輝朝她走了過去,輕聲喚道:“沈大人。”
沈知禮聞聲轉身,臉色微微有些白,語氣卻是平常:“聽人說你近日來連宿院中,我今夜恰巧路過,便來看看你。”
孟廷輝微笑道:“今日禮部那邊也忙到很晚罷?”
“今歲女子進士科倒沒幾個出彩的。”她答道,眼神瞥過去,“不比你們軍國大事來得緊要。”
孟廷輝遲疑了下,才道:“你也知,此間事情按例我是沒法兒與你詳言的。更何況北面是真的已有二十多日未傳訊息回來,並非是皇上特意不叫外朝眾人知曉……”
沈知禮淡淡一笑,打斷她道:“你誤會我了。我豈是那不懂規矩的人?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