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舍人才又重新掌了燈籠,頗為知事地將光線轉向照不到她的地方,然後才小聲詢道:“殿下意欲如何?”
他皺眉,不可能這樣子帶她回東宮,可若是送她回女官公舍亦是過於招搖,於她於己都無好處,然而冷風侵體,此地亦不可久留,兩害相權取其輕之下,便漠聲道:“女官公舍。”
舍人張簾,他抱著她上去。
馬車裡面一貫的暖熱,她被他放在一側軟褥上,然後聽見他低聲吩咐了些什麼,車簾驟落,軲轆聲起,車駕緩緩前行。
光影靀暗,一片靜悄悄的。
她一動不動地綣著身子,不敢張眸偷窺,生怕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他那張含怒帶威的臉。
他一定是氣她的。
可她不知除了這樣,方才還有什麼辦法能消祛他之於翰林院一事的熊熊怒火。
御街朱漆杈子下,他的臉黑峻如炭,因她上書言古相二字而大為動怒,責她一句,冷眸半晌,寂言良久,可那一雙眼裡透出的狠厲之光卻讓她一時驚懼起來。
呈那封摺子時,是沒料到他會因古欽之事而如此動怒的。
她知自己是逾矩過言了,可從未見過他能色戾似此,她在那一瞬間是真的怕了,而他盯著她久久不語,她更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他想要做什麼……唯一的念頭便是讓他在今夜不究此事。
於是就這樣……
心想,橫豎他是不會對一個暈過去的女人怎麼樣的,便是他立時丟她在地、棄她而去,也好過再在這摺子一事上對她嚴究到底。
可卻沒想到他會抱著她上了這車駕,然後送她回去。
他每抱她一次,她便愈發貪戀起這雙手臂的力量,和他胸前那暖暖的熱意。
她是真的想要他,極想極想、想得……
車身忽然一震,猛地停了下來。
外面有宮燈亮影擁簇而來,明晃晃的光線透過簾縫刺進來,陡然撕破了這一廂昏曖。
耳邊傳來外面的說話聲,低語竊竊,聽不大清。
她蹙眉,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可卻沒辦法睜眼去看。
軟褥一旁忽然動了下,是他起身。
車簾被撩了起來,宮燈之光又亮了些,就聽有稚嫩的聲音道:“……平王倒沒什麼,是皇上要找殿下,派了十餘個人在禁中尋了一圈都沒尋著,這才遣咱家來大內外省院附近看看。”
想來是個在皇上身邊當差的小黃門。
她心頭一緊,竟不知這深更半夜的,是有何要事惹得皇上不寢不眠,而遣數人前來尋他。
他卻也沒問,只是低聲對人道:“我這就去。”下車後甩下簾子,又對那黃衣舍人道:“我隨他們走過去,你將孟大人送回公舍。”
舍人微有遲疑,卻還是垂首應了下來。
她聽清,睜眼起身之時馬車又輕晃而行,忙抬手撥開車窗厚簾,就見他黑袍清影在後,背對她朝西面走去。
一路深雪寒心,他沒回頭,她卻一直未移目光。
待車身陡然一傾,轉彎而行,再也看不見他時,她才默默地放下手,垂了眼。
簾蘇垂搖,搖碎她一心期冀。暖氛輕漾,漾動她雙眼輕水。
是夜真寒。
·
翌日,待至日頭高升,她才睡醒。
翰林院有例,頭一夜留院制詔的,第二日不必天明前就入院,因是她慢慢梳理了,又翻了翻昨夜帶回卻未來得及看的卷簿,才收拾了書匣出門。
路上想起來方懷昨夜臨別前囑咐她的話,因而一進朱院,過了前堂後便徑直去了編檢廳。
翰林院裡人人見了她都格外友善,彎目笑眉的樣子,倒叫她一時間作不得反應。
一邊有幾個七品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