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儘管責罰臣。”
這是她頭一回與他逆顏相對,他顯然也沒料到她竟會生氣,彷彿是頭一次發現了她的另一面似的,他的臉色忽而變緩,半響低聲道:“是,我是吃味兒了,如何?”
正文 章九十 有尹其人(下)
她聽見他這聲音這語調,頓時氣清,一時間只覺得自己逾矩不臣,而他則是迂尊容忍遷就,一向靈牙利齒的人此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良久才輕聲慢道:“臣即非絕色,又無顯赫家世,朝中年輕才俊們怎會看上臣?陛下實是多慮了。”
況且在這半朝清議之下,她的清譽聲名早就不保。那些年輕的朝臣們雖於政事上頗願親附於她,可於男女之事上又豈會願意娶她這樣的女子?
她想著,不覺有些奇怪。他心思巧睿,不可能看不明白這些事情,而她先前又與那麼多的男子朝臣們打過交道——無論是早先在孟府保護她多時的黃波,還是與她一道同上潮安平亂的秋念,抑或是滿朝文武中最與她親近的曹京——她還從未見他因她與別的男臣交情過密而不豫過。
更何況,這天下萬人中屬他最懂她,他又豈會因一個她只謀過一面的尹清而這般吃味兒?
她想不通,可又解釋不了他今日的反應,便站在他跟前等他說話。
他聽見她的話,沒有馬上開口,卻慢慢斂了面上情緒,目光在她坦蕩的臉上徘徊了幾圈,閉了下眼。
她是非絕色,可她這一雙無雜清湛的眼是多麼惑人,她一身靈動,只要站在那裡,好像連周遭空氣也跟著活了起來;她是無顯赫家世,可她卻比滿朝勳貴家中的女兒更為強毅,雖為女官,可謀思膽略又何曾輸於男子。
她早已不似當初那麼青澀,她不知自己如今有多迷人,她看不懂旁人看她時的複雜目光,她竟是一門心思地以為這天下除卻他——就再也沒人會對她起念。
良久,他才動了動,徑直岔開話題道:“此次一甲第一名除大理評事,二、三名除翰林院編修,其餘由吏部勘定後付中書審注,再除其官。”
她默應下來,見他案上猶有一厚摞沒批完的奏章,便不忍多佔他理政的時間,斂袖道:“陛下若無它事,臣便告退了。”
他本欲點頭,可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叫住她道:“之前你欲遷調潮安北路帥司屬吏一事,仍舊未決?”
她一聽是這事兒,頓覺頭疼,搖頭皺眉道:“禮部試徐相與臣同知貢舉,鎮院方畢,此事還未來得及再議。”
話雖如此,可她卻深切地明白,就算再議,以徐亭那頑固的性子,也必定是不會同意的。
倘是她此次直呈御上,得皇上親筆批允,必將再次引起政事堂老臣們的不滿:區區邊路六品下官吏們的遷調,豈容她逾級拿皇上來壓一干執政們?如此一來,她今後凡掌銓課須得中書審注之事,定然會更加受阻。
因而他就算主動開口相詢,她也不肯求他幫忙。
老臣與新黨間的矛盾非一事一時能解,朝中政爭歷來洶湧猙獰,便說是要你死我活亦不為過,她與那些老臣們又豈能和解?兩派之間分歧深峭且尖銳,對立諸事照此久積不決下去,將來必有一邊會耐不住而急起發難,可到時誰傷誰亡,卻也難說。
只是不知,那先耐不住的一邊會是誰。
殿試一路了無風波,然而一甲三人中卻沒有尹清的名字。
放榜那一日自認是滿城風雨不止,尹清之前那如日中天般的名聲伴著眾人對他的高厚企望,一落萬丈。
二甲第七名,賜進士出身。
這功名若落在旁人身上,那已是極能光宗耀祖的好彩頭了;可落在尹清身上,卻讓人感到惋惜不止。京中更有人稱尹清學非實才,不過爾爾。
不過爾爾?
這話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