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的長途客車,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海,終於、確切地波湧在她腳底下。她卻一路怔忡,懷著心事走過。
“沒什麼。”她踢掉鞋子,踢踏著波浪。
羅徹跟著脫掉鞋子,往沙灘後方遠遠一甩,連帶把她的鞋子也丟擲得老遠。她抗議一聲,他潑水朝她濺來,她不甘示弱,盛了一掌海水潑回去,沒多久,兩人身上就溼了一片。
果然遼闊無際的海,還是需要親身去體觸。這裡頭有冒險的夢,還有未知與未可期的情懷,每一起波濤都是一首詩。
他們就像尋常的情侶一般,在這裡掬起一掌清澈的海水,終究還是要看著它從手指縫間流逝,重回到海里去。眼望著一片無情海,心中卻擁有一片有情天。
李蝶飛驀然站住,側身對著海,仰起頭向青空。這個舉動並無任何意義,因為什麼也不去想──也或許,充滿太多她不敢去想的。
她退了幾步,轉身面對海,坐在沙灘上。羅徹撿回鞋,落坐在她身旁。她側眼看他,他側頭回望,交換一個兩人都無法名狀的眼神。
雲影慢慢地將陽光遮蔽,一大落一大落的,垂得很低,看起來像有大雨要來。秋色是全新的,但還是殘餘夏天的味道,悶熱、潮溼、騷動,以及那夾風吹來的鹹腥味。
“阿徹,”李蝶飛撩開被風拂亂的頭髮,像是考慮了很久,終於下決定般說:“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真的不打算到羅家嗎?”
疑問來得突然,羅徹聽得直皺眉。怎麼到現在這時候,還在想這件事?他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這件事我們不是討論過了?為什麼有突然提起?”他的決定不會變,根本沒有改變的意思。
“並不是突然,我想了很久……”李蝶飛拍掉腳踝上的沙子,慢慢穿了鞋子才抬頭面對他的詢問:“羅夫人和大小姐來過了,明白的提出要求,要我說服你回去。”
“你怎麼說?”羅徹維持相同的表情,認真中有柔意。
她沒有馬上回答。雲層越來越低,空氣變得窒悶難受,大雨將來前的那種悶熱,帶著潮溼和黏嗒。
“好象快下雨了。”她看看天空,語氣一轉,說:“我沒有答應。我並不能替你決定,但是──”語氣又是一個轉折。“雖然我並不喜歡她們,但她們到底是你的親人,看得出來,她們是真心為你著想,認真替你打算。”
“是嗎?那麼你呢?你希望我怎麼樣?離開?還是留下?”
“我……”她難以開口。她的心已被異變的細胞侵蝕,得不到道德的救贖。他離開的話,對她來說,或許是好的。
“阿飛,你聽我說──”羅徹扳住她的肩膀,很認真的,很真心的,深深看入她的眼中。“我之所以不願到羅家,並不是因為任性,也不是意氣用事。當然,我跟他們之間徙有血統的關連,而沒有靈魂的連繫。血緣上,或許我跟他們有不可否認的關係,但於感情靈魂上,卻完全是陌生的。這樣,你能瞭解嗎?”
“靈魂?……”喃喃地。
她怎能不懂?!在她身為他姐姐的身分的同時,這身體卻又住著一個女人的靈魂,僭越禁忌、道德。她怎能不懂!
“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羅徹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笑容,將他氣息的冷變得溫柔。他替她拂開須旁的髮絲,指背輕輕撫著她臉頰,緩緩拂過她乾熱的唇。
“我想我們該回去了!”李蝶飛眼眸一低,站了起來,忙碌地拍掉身上沾的沙子。
羅徹水清的眼底閃掠過一抹疑說不清的黯淡,像是雲影。他沒說什麼,跟著站起來,兩人一路沒有再說話。
回途他們改搭火車。對號車,他們無座位,撿了角落的地方默默站著。大雨要來未來,天色原已晚,低厚的雲層將向晚的夜遮掩得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