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笑,這些親奴之前,高峰並沒有將他們當成戰友,也許稱之為炮灰更好,但就是這些炮灰,在他下達撤退的命令之後,卻在最後一刻衝上來纏鬥地犰,只為了給他爭取一線生路,難道這些傢伙傻了麼?
“真是一群傻子……。”高峰突然裂開嘴喃喃說道,湧出的血漿在嘴邊流淌。
“什麼?”黑爪聽不清楚,不由地詢問道,說話間將高峰從地上拉了起來,抗在自己的背上。
“…………。”高峰沉默了,他覺得和黑爪沒有話說,或者說,不管黑爪說什麼他都不想接話,腦中閃過這幾日和親奴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群剛剛成為親奴沒有多久的荒人勇士讓高峰看到了荒野人的另外一面,不知道是什麼觀念,讓這群人如此尊敬自己,願意為自己拋頭顱,灑熱血,相比這群人,高峰感覺到羞愧,心口也在劇烈的痛楚中,有了些別的壓抑。
默不出聲的高峰趴在黑爪壯實的肩頭,黑爪一步步向前走去,腦中突然想起三爪小時候的樣子。
那時還是襁褓中的嬰兒,他帶著孩子獨自從邊緣部落返回,路途中不止一次想將那女人的孩子扔拋棄,任由野獸吃掉,最終還是放不下心中一點執念,沒想到,那個除了哭,還是哭的孩子會有一天,真正像個男人般血戰,那最後一擊的瘋狂與狠戾,直到現在還讓黑爪心悸,他相信,就算地犰也未必能在高峰的決死反擊中活下來。
哭泣,哀嚎,呻吟,還有臨死前的慘叫,這一切都在高峰身邊上演,他靠在茸茸的獸皮中間,冰冷的看著一場場荒野的鬧劇,一個個活下來的部落勇士為找到家人而嚎叫,女人們為已死的男人出現在眼前而哭號,還有那些地犰勇士在眾人的踢打下被處決的慘叫。
碩大火堆的光芒照出末世人的千奇百怪,這一切卻讓高峰索然無味,五十個親奴死在貧瘠而陡峭的山峰上,屍體倒在碎石堆裡等著化作枯骨,而這裡同樣堆滿了屍體,地犰部落的,黑爪部落的,部落勇士的,親奴的,契奴的,還有女人和孩子的。
突然間,高峰感到一種莫名的諷刺,從來到這世界最初的那段適應期,在以後的日子裡,看的最多的就是屍體,荒人部落的,黑爪部落的,地犰部落的,除了屍體就是屍體,難道這個世界除了殺戮,就只剩下殺戮
“三爪…”一聲呼喊讓高峰木訥的視線從屍體上挪開,入眼是個牽著兩個孩子的女人,女人年紀蒼老,半白的髮鬢和皺紋讓她高大的體型有些佝僂,牽著的孩子一個大約八歲,另外一個只有五歲多點,全都髒兮兮的,如從陰溝中鑽出來的耗子,臉頰卻依稀與豁牙相似。
這個被西部荒野耗盡了年華的女人有些侷促,她沒有在勇士中間看到兒子,同樣沒有看到自己的男人,看到高峰靠在那,想起豁牙和三爪的關係不錯,才帶著一點緊張,一點焦慮,一點恐懼,一點希望來到高峰面前。
“你是豁牙的阿嬤?”高峰不由地坐起身子,但隨便移動,傷口的劇痛便讓他有心無力。
女人沒有說話,那雙指節粗大,面板乾枯的大手驟然捏緊兩個小子的小手,大點的眉頭微皺,雙眼灼灼地盯著高峰,而小傢伙卻癟起嘴,似要哭號。
“豁牙沒事兒,已經成了部落勇士,在後面沒過來。”高峰的話讓這個看起來快有六十,實際只有三十的女人鬆開了雙手,說話間,高峰左顧右盼,想要找到豁牙的另外一個弟弟,一個剛滿十二歲,快要進行成人考核的大孩子。
“老二沒了,他阿大。。。。”女人不善言辭,但也能看出高峰在尋找什麼,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高峰的話到了嘴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阿大也沒了?”女人看不出來悲傷,但高峰卻能感受到,女人此刻要比剛才放鬆,這種放鬆是聽到豁牙成為勇士之後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