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衣遞給她一個瘦竹燈籠,也不說話,在後頭跟著。
墨紫起初不覺有異,小衣本來話就不多。但不多會兒,她的肩被小衣拍了三次,而每次她回頭問怎麼了,小衣卻一句話也不說,光緊瞅著她。
“墨紫回來了麼?”裘三孃的聲音從正屋裡傳出。
“姑娘,我回來了。”
墨紫的手才碰到簾子,小衣高挑個兒就在她頭上方悄聲說道,“若要翻牆,我幫你。”
墨紫眉頭一皺,翻牆的請求還是自己以前用帶瓶蓋的瓶子跟小衣換來的,她突然主動提出,是在暗示自己該跑路嗎?可是,為什麼?
“既然回來了,就趕緊進來。”簾子透人影,裘三娘見到兩道一高一細,“小衣,嘀咕什麼?”
“沒……什麼。”小衣能打卻不能說謊,回答得磕磕巴巴的。
墨紫聽得出來,裘三娘也聽得出來。
進了屋,見白荷綠菊正在擺晚飯。簡單的三菜一湯,香氣四溢,勝過滿滿一桌宴席。白荷對裘三孃的飲食總花很多心思,因為從營養學角度來說,裘三娘喜歡的口味辣重,又愛烈酒為伴,實在算不上健康。墨紫提過,裘三娘不聽,白荷倒是聽進去了,所以苦得她絞盡腦汁,既要滿足裘三孃的胃,又要當心裘三孃的身子。
“岑歡準備得如何?”裘三娘拿筷子挑起辣油春筍,端看半天,又瞧一眼白荷。
白荷正好看見了,笑著說,“姑娘,這幾日暖了,吃得太辣,容易內熱氣躁,我就只放了辣油,沒加辣椒。但春筍是之前新摘的,肉絲也是我特別醃製極入了味。”
裘三孃的脾氣有時爆起來跟辣椒似的,墨紫覺得就是辣吃多了。她幾乎無辣不歡,若是應酬沒得選,一頓飯吃下來必定無精打采,心情也不穩。
“無辣,有酒也好。前些日子在庵裡吃素齋,嘴裡好沒滋味。”裘三娘單手撐著下巴,蔫巴巴地說道。
“姑娘,這可比不得外頭。”白荷性情溫和,但也不是沒點兒主見的,聽到裘三娘要酒,當然不能同意,“要是落人眼裡,指不定怎麼掰弄,想要壞了姑娘名聲。姑娘,我費了心思,您就嚐嚐看再說。”
裘三娘嗤笑一聲,“名聲?誰不知道裘府大小姐是個跟老爹隨處行走,全然不似大家閨秀的野丫頭。我若在乎名聲,又怎會舍女紅弄營生,與男子們同桌吃菜飲酒?”
“姑娘,此話差矣。雖說自古士農工商,可咱洛州行商之風盛於別地。家有好男,先商再士。在外頭提到姑娘,誰不讚聲能幹孝順,哪有說不好的。可白荷說得也不錯,要是應酬,喝酒無妨。這府裡,有人本就等著捉姑娘的錯處,一點疏忽也是說大天去的把柄。平日就罷了,只如今正是敏感的時候,風吹草動,傳到了衛姨太太那兒,總不太好。同名聲不名聲的,關係不大,但也不能讓人拿此趁機做了文章。”墨紫在裘三娘身邊勸著。
“墨紫說得對。姑娘這半年沒在家裡喝過酒,何苦今日想來?”白荷陡然想起白日裡四奶奶來過的事,“莫不是四奶奶跟姑娘說了什麼?”
白荷無意中讓在場的都專心了。
墨紫觀察,綠菊也不知四奶奶來的目的。心中有數的,大概只有小衣,而且極可能是趴房頂上偷聽了。
“墨紫,你還未答我,岑歡那兒準備得如何了?”偏裘三孃的執念強得很,不得到滿足,就很堅持。
“岑大掌事不在,我已經囑咐過岑二郎。貨收得差不多了,就等姑娘你的意思……”墨紫正在想如何說今日與另一家二郎的會面,就那麼一瞬默然,裘三娘開了口。
“四奶奶問我要個丫頭。”她說著,挑出幾根筍尖,慢慢嚼了,又夾了一筷。
白荷哪還能為自己菜色改良成功而高興,咬緊唇,眸子不安地盯瞧著裘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