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下的東西倒塌下來,只剩那幾個凸起的鼓包,黑布地下簌簌落下許多深紅色的泥土,帶著刺鼻的惡臭,在車廂裡瀰漫開來。
但售票員和小男孩完全無視了這邊的情況,彷彿司空見慣一般,一個繼續擺弄著精巧的煙盒,另一個帶著微笑,盯著王閩看。
“小賢,他們幾個人是怎麼回事?”王閩指了指那塊黑布。
“他們沒付錢,沈姐姐就把他們算成一個人付了啊。”小男孩無所謂地說道。
椅子上的鼓包忽然上下浮動起來,牙酸的吱吱聲不斷傳來,更多的深紅泥土落下。沒一會兒,幾個鼓包一個接一個地疊在一起,三隻巨大的布鞋從黑袍地下伸出來。
黑布重新被撐了起來,在座位上差不多有一人高時,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黑布底下傳來:“姓沈的,我現在是一個人!你怎麼收了兩個人的錢!”
雖然是一個人說話,但聲音層層疊疊,好似七八個人,帶著不同的情緒同時開口。
“誰讓你個子這麼大,只收兩個人便宜你了。”售票員斜瞥了巨大的黑袍人影面前,“毛病,屁事兒一堆,愛坐坐,不坐滾!”
王閩有些汗顏,他算是知道為啥公交車的生意會不好了,就售票員這態度,誰受得了。
就在王閩以為黑袍巨人要翻臉時,對方卻縮了一點身子,巨大的身子攤開,像個黑色糰子一樣攤在幾個座位上。
就在這時,售票員臉色一變,從椅子上一下子蹦了起來,助跑幾步,一腳朝最後排的座位踢去。
就聽“哎呦”一聲,一個人團成一團,被售票員一腳勾起,踢到摺疊門邊。
王閩暗暗讚歎,國足要是有這姐姐的腳力,何愁世界盃進不去。
“老東西!又偷偷摸摸上車!要麼付錢,要麼滾蛋!”
“小沈,你還是沒變,一點都不尊重我這個老人家。”
等老人起身,王閩這才發現,老人的身體以一種非常奇怪和反人類的姿勢,團在一起,此刻就像一個精密的機械盒子一樣,一點點展開,重新成為人的模樣。
“小沈你個頭!在我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再問一遍,付錢還是滾蛋!”售票員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十分暴躁。
“付付付,哎呦,坐了這麼久的車了,就不能到站再付嗎?一見面就談錢,多傷感情。”
“你個老東西!你騙我們!”座位上的巨大黑袍人看清老頭的模樣,也是暴跳如雷,“什麼破談判技巧!退我們錢!”
聲音在窄小的車廂內迴盪,聽得人頭昏腦脹。
老頭卻當沒聽見,笑呵呵地掰下一節無名指,從裡面抽出一卷鈔票,都是三元的面額,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仔細數了一遍,這才慢吞吞抽出一張三元遞給售票員。
“坐到終點站,多陪陪你。”老頭笑呵呵地說道。
“老東西!”見對方完全不搭理自己,黑袍人的黑布破開幾個小洞,七八隻灰白細長的手伸出來,一起抓向老頭。
等抓到老頭身上,黑袍人卻一下子就僵住了,呆呆的,連身上的黑布都停止擺動。
老頭笑呵呵地伸手一掰,巨大的黑袍人寸寸開裂,像摔在地上的石膏一樣,變成一堆細小的尖銳碎片。
老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尿素袋子,捧著地上的碎塊,一把接著一把,等袋子裝得差不多滿了,拿出一根紅色塑膠繩把口袋紮上,安心地舒了口氣。
地上還有一堆碎塊,老頭抓起一把,就送到小男孩懷裡:“來來來,見者有份,見者有份……”
然後又抓了一把塞到王閩懷裡,把他上衣、褲子口袋全都塞滿了,就像過年給孩子送糖的老爺爺一樣。
等抓著一捧送到售票員身邊時,被她一眼瞪回去了:“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