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嗎?長得漂亮又怎麼樣,還不是偷和尚。”
他年紀小,也不見得知道自己所罵的話是什麼意思,可罵過了後,心裡就舒服了些,卻轉而替海刪刪擔起心來。接著一股自憐自惜的心情不由浮了起來——好容易有了個朋友,原來她掂記別人還是比掂記自己要多些。女人呀女人,原來如此不可信的。他倒忘記那海刪刪認識孤僧原較認得他為前了。他怒踢了下腳下的雪,心裡忽想起晏銜枚,口裡喃喃道:“還是小晏兒好”,接著不由想起:可他以後要是有了中意的,還會跟自己那麼好嗎?他心裡一痛,突然又想起從沒見過面的母親——媽媽、媽媽,你現在在哪兒呢?
他心底這麼想著,腳下卻向自己繫馬之處折去。還是、還是先找到小晏兒吧,他現在還知怎麼樣了呢?見不著自己,他還不知有多急呢?
這麼想著,他心底高興了些。只顧低了頭走,卻沒看路,這時,耳邊忽有個聲音道:“你見到孤僧了?”
甘苦兒一驚:誰在說話?
他一抬頭,只見自己已走到了坡頂,那顆大樹下,這時正坐了個人,一張臉看來好冷好倦,臉上露出幾個洞。他倦倦地用一雙瞎眼看著坡下,甘苦兒驚道:“瞎子!你怎麼在這兒?”
他叫完之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那老頭龔長春卻並不為忤,微笑道:“我雖瞎,可看到的知道的怕比好多明眼人還多呢。”
他的語意似在指向海刪刪,小苦兒臉一紅,又踢了踢腳下的雪:“你是怎麼摸來的?”
龔長春笑道:“瞎老頭一個人雖摸不來,但有人相幫呀。”
小苦兒愣道:“是誰?”
龔長春笑道:“一個你也認識的人。”
甘苦兒一跳而起,大笑道:“小晏兒?”
龔長春笑笑卻沒說話。小苦兒已跳上前搖著他的臂膀,笑著追問:“他在哪兒,怎麼沒看見,快帶我去見他。”
龔長春笑道:“那你快扶我走吧。幾里之外有個小酒店。找到了酒店,你也就能見到帶我來的人了。”
第七章當壚抱甕長鯨飲出門一笑大江橫
距大樹坡東首不過數里就是一個小酒店。那酒店陳設簡單,沒有別的取暖設施,一進門就是佔了大半間屋的三面土炕。坑裡靠牆處都是一扇明窗。窗戶外這時為外面的積雪映著,照得一窗通白。那片白上,卻貼著幾張紅紙剪出的窗花兒。窗花上的紅色已有些退了。每張炕上也只一張桌,四周土牆泥地,倒還簡淨。
甘苦兒扶那龔長春進門時,另兩張土炕上卻均已有客。其中一張炕上只單獨坐了一個人,背對著地,看不見他面相,只見得他身材頗為壯偉,就算別人有他那份身量,斷也沒他那份塊然獨坐的氣度。另一張桌上,卻攢三聚五,很坐了幾個人,看打扮似是中原來的人士。這時只有東首的一張炕上還空著。那瞎老頭龔長春一扁腿,徑自坐了上去。甘苦兒也凍了好半天,摘了皮帽子,一跳就跳到了炕上。他還是頭一次盤腿坐在炕桌邊,不由大是好奇。一邊擺弄著自己那兩條腿好找個舒服的姿式,一邊口裡已疾疾問道:“人呢?小晏兒在哪兒?怎麼沒看見他?”
龔長春卻只微笑不語。桌上這時卻早已擺了杯盞,似料定他二人會來一般。甘苦兒耐不住,還是直問道:“快說,帶你來的人呢?”
龔長春一笑:“等一等,就快出來了。”
正說著,只見通往灶房的那個藍布棉簾兒一挑,已走出一個人來。那人裝束好素淨,淺碧上衣,深青色的棉裙,頭上只一枚綰髮的銀釵。雖也穿襖著棉,卻裁剪合體,掩不住她那嫋嫋娜娜的身段。只見她中等身材,年華好有雙十,面型容長,鼻凝鵝脂,腮陳新荔,一出來,那邊很坐了幾個人的桌上就有三兩個人抬頭細打量了她一眼,可能在想:這麼個荒涼野店,居然也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