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庭院和月洞門,外面是條寬闊的青磚甬道。大雨嘩嘩地下得正急,路上就只允王、馮洽安並身後四個太監緩緩而行。走了約一盞茶工夫,他們已到朝宗門下,按慣例,允王的馬車在門外候著。送到這裡,內侍們也該回轉身去了。
允王離了馮洽安,前行十來步登上馬車,任由雨水落了一肩。馮老總管撐著傘站在原地。
馬車伕也跳上車轅。
忽然,一道人影如急電般閃過。
馮洽安眼睛一花,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發現車上軟簾前一道長大人影赫然而立,那馬車伕已一動不動躺在地上。
“唰――”
劍光一閃,現出白茫茫的鋒刃。
馮洽安張大了嘴巴,灰濛濛的天光將他的臉照得灰白一片。
鋒刃後退,繼而往前疾刺,穿透軟簾,深深沒入。
車廂裡悄無聲息,然長劍拔出時,刃身已染大團濃稠的鮮血。
這時,馮恰安似乎反應過來了。他丟開紙傘,踉蹌後退數步,扯開尖細的嗓子駭然嚷道:
“來人哪――有刺客――有刺客――”
二日後,下午。
鬱竹立在院中,斜拎灑水壺。水流洋洋灑灑,花葉上水珠兒亂滾,發出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佛門是清靜地,不該沾染任何殺伐之氣,因此閒居以來,她打發時間的活動不過是散步、讀書和侍弄花草,而沒有碰刀劍半點。盛梅本說要來陪她,但被她拒絕了。盛梅已到待嫁年紀,無端端整日與青燈相伴,並非吉事。
澆畢水,放下水壺,她直起腰,仰望天空。太陽已經西墜,正散發出紅彤彤的光芒,將周圍的雲染得彷彿火燒一般。
不知不覺,這一天就要過去了。
她靜靜沐浴在夕陽裡。
忽然,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冥思;抬眼望去,卻是一個瘦長條的小夥正往這裡奔來。
那小夥見鬱竹瞧見了他,立即大聲叫道:
“大小姐――大小姐――”
鬱竹立在原地。小夥三步並作兩步,跳下臺階,頃刻間已奔到她身邊。
“阿德――”鬱竹皺了皺眉,“出了甚麼事?”阿德一向在家中門房上跑腿,並未跟她到拈花寺來。到底有甚麼事,令他急匆匆從家裡跑了來?他滿目驚惶,氣喘吁吁,顯見此事絕非等閒小事。
阿德抹一把嘴,狠狠喘上兩口氣,道:
“大小姐,老爺犯了事被拘了起來,咱們家裡來了許多衙門的官差,個個凶神惡煞!孫大人要您趕緊離開這裡,說過不多久,他們一定會來這裡抓您回城!”
鬱竹僵住了身體。這一年多來,她的腦子早被疼痛的尖刺刺得遲鈍了。然而這一刻,彷彿被道耀目的閃電擊中了腦海,她停滯的血液開始緩緩流動。
“老爺犯了甚麼事?二夫人二小姐她們呢?你慢慢說與我聽。”她沉聲問道,目光熠熠。
阿德狠狠跺了幾腳,道:
“當時我趕著車往衙門去,準備接老爺回家,可是半道上孫大人突然衝出來一把拽住我,說老爺出了大事,不用去接了,又要我趕緊來通知大小姐您,一定躲得遠遠的,還說過些天,他會來找您。我再要問時他便走得不見人影了。沒多久,大隊的官差就迎面跑來了。我偷偷跟著他們,果然一隊隊的人都進了咱們家裡――”他哭喪著臉,“我怕極了,也沒敢再看,就掉頭往這裡來了,實在不知夫人小姐怎樣。”
抄家?趙府被抄了嗎?
鬱竹緊抿起唇角。過得一會,她道:
“老爺到底犯了甚麼事?”
阿德搖頭道:“我也不甚清楚。想是――想是――和前幾日允王殿下遇刺有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