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土坷垃,零落成泥碾作塵,無疑,李建彬是幸運的,大半生刨土,二十年輝煌騰達,一人有福託在滿屋,李建材就是靠他哥哥的餘蔭,在鍾吾縣公安局旁邊,開家龍祥汽車有限修理公司,這家公司半官半民,掛的是官牌,吃的是民飯,不用繳任何費用,所有事故車輛,一律拉到這裡維修,所收費用,進了李建材的腰包,李建材的人生第一桶金,讓他有了後來的輝煌,他用賺得的錢,投資到當時方興未艾的房地產上,憑著他哥的護身符,他後來成了億萬富翁,人稱“李半城”,不管後來,李建彬與石桂梅關係怎樣裂變,他始終恭恭敬敬叫石一聲嫂子,逢年過節,無論怎樣忙,也得去拜訪一下,點水之恩湧泉相報,他們這個家,如果當初沒有石桂梅撐著,說不定早已散了架,這一點恩惠,種在李建材心田裡,一生不肯相忘。
李建材風生水起,他的大姐李建秀、二姐李建枝也一樣,都是仰仗李建彬起的家,過去的生活變成一種回憶,每個人都纏繞在新生代的關係裡,進入二十一世紀,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家族,正在一步步走向衰落,日薄西山的頹廢之勢已經初現,這讓這個家族第一代雄起者李建彬深感不安,或許他的婚姻是這個頹廢的開始,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日月的太陽不可能永遠照耀著他,退休了,一切如秋之葉,寂寞而落,他和小女人周子燦的婚姻,或許是一種錯誤,老牛吃嫩草,牙口的確不夠鋒利,嚼不爛,且塞牙,尤其是小女人的弟弟周子波,根本不是玩意兒,經常來蹭吃蹭喝,蹭錢花,並且大言不慚:背靠大樹好乘涼!可是樹再大,也有老去的一天,他已經嚐到失去權力的尷尬,別人託辦的事,十事九不成,他已經遠離了權力中心,轉動的磁場已經離他漸行漸遠,有時兒女們的事,他都辦不好,有很多人是他提拔的,可是這些人已經不再拿他當回事了,“請老領導多理解!”官話套話很好聽,他開始在寂寞中,懷念曾經青澀的歲月,和歲月裡那些樸實無華的人和事,尤其是石桂梅,他們雖然已經不是夫妻了,但長長的相思,有時忍不住給她打電話,這種藕斷絲連的狀態,被小女人那雙明察秋毫的眼,看得一清二楚,小女人姿色不錯,可以用來消遣,但要一起生活,那種麻煩,不請自來,慾望不能滿足,就整日喋喋不休,這是怎樣一種生活?水深火熱,他給石桂梅講過,石慘笑一下:自找的!的確是:一語中的!小女人就是花瓶,看著養眼,實際卻如同竹筍:皮厚牙尖腹中空。是貪戀的眼睛欺騙了自己,是如同漲潮的慾望,讓自己欲罷不能,人有混蛋的時候,要擺脫石桂梅的想法,如此強烈,看哪兒哪兒不順眼,想哪兒哪兒不舒服,曾經的美好回憶,成了一片片飄落的殘葉,加之小女人強烈,雷電雨火,縱橫交織,佛光一樣閃現,靈火一樣的藍光,照進他已經黑暗的心靈,慾望窮兇極惡時,劈頭蓋臉打下來,象海浪洶湧澎湃,這是功成名就後的蛻變,是從孃胎裡帶來的人的劣根性,石桂梅簡單掙扎之後,就遂了他的心願,這個物慾橫流、人性撕裂的社會,她的結局顯而易見,孩子們義無反顧站在她這面,對李建彬進行無情抨擊,但改變不了定局,不是石退縮,而是她看清了人性,悟透了社會,她的結局已經註定,外力很難改變,青春消亡,家庭解體,雖傷透了心,也必須接受現實,李建彬雖休了石,但卻留戀石,他甚至妄想有一天再回到石的身邊,他要做一隻自在的嬌鶯,可以隨時恰恰啼,留戀戲蝶時時舞,退休之後,他有大把時間,他要在兩個女人之間周旋,他不缺錢,餘生很貴,不可浪費,但他完全低估了小女人周之爛的把控能力,工資卡已經被沒收,沒有錢的男人,就再也瀟灑不起來,兩手空空,常去見石桂梅,讓他感到恥辱,石仍然那樣風清雲淡,一如既往接納他,兒子比孫子還小,這讓他痛不欲生,他老了,象一棵樹,部分根鬚已經開始枯爛,屬於他的美好年華已經如同斜陽,錯誤,絕對是個不可饒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