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禍滅者眾矣”。
可是在原本歷史上,光折了一個王必,就讓曹操如此撕下假面,大開殺戒,這條時間線上可還死了個荀彧,論及親厚,荀彧並不在王必之下啊。是勳覺得老曹這幾天始終陰沉著一張臉,必然還會有更過激的舉措,可是不好勸——就連曹昂、曹德勸曹操少殺幾個人,都被曹操瞪眼給堵回去了,他可不願意也跟著毫無意義地碰壁。
然而是勳料想不到,正是他一時惱恨,脫口而出的一句閒話,竟然引發了相當嚴重的政治後果。且說當曹操處置完異黨漢官以後,終於趁著大朝之際,前去謁見天子,開口說了還沒有兩句話,突然一昂頭,詢問道:“臣聞前此陛下有禪讓語?”
此言一出,劉協當場臉兒都綠了。
他不久前突然莫名其妙地打聽禪讓的禮儀,其實是耿紀等人設謀,想把曹昂或者曹操誆到許都來——前者若成,乃可捕之為質;後者若成,或可延緩孫吳的滅亡。以耿紀的推測,曹操篡位之勢還並沒有走到最後一步,即便皇帝主動提出來,對方也必定辭讓——再說了,若曹操真的回來,你就絕口不再提起此事,難道曹操還好當面質問嗎?
可是誰都料想不到,曹操回來了,並且真的開口問了——“臣聞前此陛下有禪讓語?”那麼潛臺詞必然不是:“這麼幹不對,我不會接受的。”而肯定是:“如今還算不算數啦?”
此言一出,非止劉協,那真是滿朝皆驚啊。
可是曹操還不算完,竟然掉過頭去又問郗慮:“郗大夫可知禪讓之禮否?”郗慮差點兒沒給衝一跟頭——我去,老大你這就要動手啊!我雖然是堅決的挺曹派,可也不認為這就到了足夠謀朝篡位的時機啦,要不然不會預先幫你去攔天子,實在攔不住又去請你兄弟和兒子出面。可是曹操既然已經發了話,郗鴻豫也不敢開口相勸,只能打打馬虎眼:“慮才疏學淺,實不識此。”完了瞟一眼曹操身後跟著的是勳:“是侍中經研墳典,先師亦稱之為能,或者知耶?”
是勳忍不住一翻白眼,心說郗師兄你其實是南美來的吧,踢得一腳好足球啊!再瞧郗慮,就見對方拱著雙手,歪著腦袋,連使眼色,那意思:我肩膀弱扛不住啊,兄弟全靠你了,千萬救我一救。
是勳心說我該怎麼救你?我又該怎麼回答?別說我是真不懂什麼禪讓之禮——不久前還跟曹丕說過“禪讓無禮”呢——就算前一世真研究過漢禪魏、魏禪晉的禮儀制度,也不好就此接曹操的話碴兒呀,否則必將為千夫所指。此前我跟曹操說殺害荀彧的兇手是天子,終究屬於私人場合,聽到的人也不多;如今可是在朝堂上,漢官就算被戮十之七八,可終究還剩下了兩三成,眾目睽睽之際,豈敢步劉歆之後塵呢?我還要不要自己的名聲啦!
話說我目前這點兒小名聲,那也是多年來連蒙帶騙加抄襲得來的,師兄你以為容易啊……
有五成的可能性,曹操是希望是勳回答:“禪讓之禮,勳知之也。”然後曹操便可冷笑一聲,對皇帝說既然知道禮了,那不妨準備起來吧……就能逼得劉協當場吐血。是勳估計曹操壓根兒沒想現在就篡位,只是藉此洩憤,順便再敲打敲打小皇帝而已。然而——這關我屁事啊!
然而是勳也不好當場駁曹操的面子,再提什麼“禪讓無禮”的話頭。這真是,說我會也不合適,說我不會也不合適,外帶還不能踢皮球……他斜眼一瞟,這朝堂之上能勉強能算是經學家的,也就只有自己和郗慮二人而已——第一個踢皮球的還算有急智,第二個也跟著踢,東施效顰,必然貽笑大方,再說了下家在哪兒呢?我帶著球再往哪兒傳過去呀?
腦海中雖然繞過了無數圈子,其實也不過彈指一瞬而已,是勳終究是是勳,琢磨著既然肯定也不成,否定也不好,敷衍不合適,皮球踢不走……乾脆,我說點兒有歧義的話來矇混過關